遗神银行 第69章 契约反噬与归途暗影

石铲未至，那凝聚于其上的“埋葬”意志已如同实质的山岳，轰然压落。空气在这股力量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四周的冰壁瞬间覆盖上一层灰败的死寂之色，仿佛连“存在”本身的概念都要被这一铲彻底抹除。这不是能量的对撞，而是规则层面的碾压，是针对生命与灵魂的终极否定。

避无可避，硬接必死！

洛辰的灵魂在疯狂预警，识海内刚刚稳定下来的伤势再次剧烈震荡，那侵入的寂灭之力如同受到召唤般蠢蠢欲动。然而，在这绝对的死亡威胁下，他的眼神却异常冷静，甚至带着一丝早有预料的锐利。

他根本没有试图去硬撼那石铲的锋芒。就在守墓人身影浮现、杀意锁定的前一刹那，【债主之眼】已然捕捉到了对方行动轨迹中那一丝极其隐晦、却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契约联结”——这守墓人的力量，与这永寂冰川，与那沉睡祭坛，存在着某种未被完全履行的古老约定！正是这种联结，使得他能在此地一定程度上规避禁忌。

而洛辰，刚刚才“感受”过《神陨之诗》残卷中关于“永恒契约崩毁”的碎片信息，对“契约”本身的存在与状态，拥有了一种超乎寻常的敏锐！

“你的存在，于此地，本身即是一种‘僭越’！”洛辰的声音不高，却如同冰冷的锥子，直接刺向守墓人那死水般的精神世界。他没有使用任何神力，仅仅是以一种基于【契约精神】天赋的、直指本质的断言，配合着【债主之眼】瞬间聚焦于那丝“契约联结”的薄弱之处！

这不是攻击，而是……“提醒”，或者说，“指控”！提醒这片天地，提醒那冥冥中可能残存的契约规则，眼前这个行使“埋葬”权柄的存在，其行为已然越界！

“嗡——！”

奇迹般地，就在洛辰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冰窟，不，是整个永寂冰川的规则仿佛被无形之手拨动了一下！那原本只是作用于灵魂的低语，骤然变得尖锐、高亢，充满了愤怒与排斥！无数肉眼不可见的、源自神陨纪元的残破规则线条，如同被激怒的毒蛇，从虚空中显化，猛地缠绕向守墓人！

守墓人那毫无感情的双眼中，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愕。他挥下的石铲骤然一滞，那股无可匹敌的“埋葬”之意像是撞在了一堵无形的墙壁上，瞬间溃散了小半！更让他惊骇的是，他感觉到自身与这片冰川、与祭坛的那丝古老联结，正在被强行剥离、排斥！

契约反噬！

他试图在此地行使超越权限的力量，触动了沉睡于此地的、更深层次的禁忌规则！而洛辰，正是那个精准找到漏洞并“举报”了他的人！

“噗！”守墓人身体剧震，木质面具下似乎溢出了一丝暗沉的色泽，那是他力量核心受损的迹象。他周那股与死亡同源的气息瞬间紊乱、衰弱。

就是现在！

洛辰眼中厉色一闪，他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强行压榨刚刚恢复的、本应用于疗伤的精神力，识海中那微弱的【诗篇眷顾者】状态被激发到极致，与手中紧握的《神陨之诗》残卷产生强烈共鸣！

他没有试图去理解或吟诵，而是将其作为一种“信标”，一种“身份凭证”！

“以逝神之诗篇，开寂灭之归途！”

他低喝一声，并非攻击，而是宣告。残卷散发出朦胧的微光，与周围暴动的古老规则产生了奇异的调和。同时，他早已准备多时的【阴影穿梭·孽渊信标】全力发动！

这一次，空间的阻力依旧巨大，但却不再是绝对的胶着。那暴动的古老规则，在《神陨之诗》残卷的微光笼罩下，对洛辰的穿梭行为表现出了一种“默许”甚至是“助推”！仿佛他手持着在此地通行的特殊许可证。

阴影包裹而来，空间开始扭曲。

守墓人发出一声愤怒而不甘的低吼，他强忍着规则反噬带来的痛苦，再次抬起石铲，试图打断洛辰的穿梭。但那铲影落在扭曲的空间波纹上，却如同泥牛入海，大部分力量都被暴动的规则和诗篇残卷的光芒抵消了。

只有一丝最精纯的“寂灭”气息，如同跗骨之蛆，穿透了层层阻碍，再次击中了洛辰即将彻底消失的灵体。

“哼！”

洛辰闷哼一声，感觉灵魂像是被剜去了一块，比上一次更加剧烈的痛苦和冰冷的死寂感席卷而来。但他穿梭的过程并未被打断。

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前，他最后看到的，是守墓人那双充满了暴怒、惊疑，以及一丝……难以置信的忌惮的眼睛，还有周围冰窟因规则暴动而开始大面积崩塌的景象。

……

剧烈的颠簸和灵魂撕裂的痛楚将洛辰从昏迷的边缘拉扯回来。

他发现自己正身处一片急速掠过的阴影通道之中，四周是光怪陆离、不断扭曲变幻的色块，这是【阴影穿梭】进行时的景象。但这次通道极不稳定，时而剧烈震荡，仿佛随时会崩溃。灵魂上新添的伤势如同一个不断漏气的口子，消耗着他本就不多的精神力和生机。

他强忍着非人的痛苦，集中意志，努力维系着穿梭的稳定，同时引导着体内那枚由圣骸碎片转化而来的冰紫结晶剩余的能量，拼命修复着灵魂上的新创口。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又或许是漫长的一个世纪。

“噗通！”

他重重地从一个阴影节点中摔了出来，砸落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刺骨的寒意再次包裹了他，但比起永寂冰川核心那种直接冻结灵魂的寂灭之寒，此地的寒冷显得“正常”了许多。

他艰难地抬起头，环顾四周。

这是一片相对开阔的冰原，远处可以看到连绵的冰川轮廓，风卷着雪沫呼啸而过，发出呜呜的声响。天空中依旧是铅灰色，但至少有了明显的光线。他脱离了永寂冰川最核心的信仰真空和规则扭曲区域，但显然还未完全离开凛风峡湾的范围。

“暂时……安全了……”这个念头闪过，随之而来的便是几乎将他淹没的虚弱和剧痛。

他立刻检查自身状态。精神力再次跌至谷底，灵魂伤势加重，新旧两道“寂灭”之力如同两条毒蛇，盘踞在识海深处，不断侵蚀着他的本源。身体也因为连续的高强度穿梭和规则冲击而布满暗伤。

情况比之前更加糟糕。

但他还活着，并且成功带出了最重要的东西。

他第一时间确认了《神陨之诗》残卷和剩余的圣骸碎片都安然存放在储物空间内。这是他用命换来的资本。

他挣扎着找到一个背风的冰岩凹陷处，瘫坐下来，连布设禁制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取出最后一点用于疗伤的普通药剂服下，效果微乎其微，只能勉强稳住肉身的伤势。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灵魂中的“寂灭”之力。这东西不驱除，他别说恢复实力，连能否活下去都是问题。常规的疗伤方法对此几乎无效。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了储物空间中的暗紫色圣骸碎片。转化后的结晶效果显着，但过程太慢，而且剩余的碎片不多，需要用在刀刃上。

“钥匙……食粮……”洛辰回忆着信物回响的提示，又联想到《神陨之诗》残卷中关于“吞噬”与“契约新序”的信息碎片，一个大胆而危险的念头逐渐成形。

“守墓人的‘寂灭’之力，也是一种规则，一种权柄的体现……能否……‘吞噬’它？”

这个想法极其疯狂。守墓人的力量层级极高，且属性极端，贸然吞噬无异于引火烧身。但洛辰拥有【契约精神】天赋，能洞察力量运行的部分规则，更重要的是，他拥有《神陨之诗》残卷和圣骸碎片这两样与神陨纪元密切相关的物品。

诗篇残卷或许能帮助他“理解”甚至“化解”部分寂灭规则，而圣骸碎片，作为高纯度能量和“食粮”，或许能提供“吞噬”所需的动力和缓冲。

这是一场豪赌。赌赢了，他不仅能解决伤势，甚至可能因祸得福，对死亡、寂灭类的规则有更深理解。赌输了，立刻魂飞魄散。

洛辰的眼神闪烁不定，权衡着利弊。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守墓人虽然暂时被规则反噬所阻，但绝不会放弃追踪。银行内部是否平静未知，万神殿的观察，渎神者的威胁……外部环境不容乐观。

必须尽快恢复，甚至变得更强！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先取出一块圣骸碎片，没有进行转化，而是直接握在手中，感受着其中磅礴而纯粹的能量。然后，他小心翼翼地引动识海中那微弱的【诗篇眷顾者】状态，将一丝精神力连接到《神陨之诗》残卷上，汲取着那份源自亘古的、见证过无数神只陨落的苍凉与包容之意。

最后，他调动起【债主之眼】，将全部心神沉入识海，聚焦于那两道如同黑色纹路般缠绕在灵魂上的“寂灭”之力。

他没有试图强行驱散，而是……敞开了部分灵魂的防御，以一种“邀请”的姿态，同时引导着圣骸碎片的纯净能量和诗篇残卷的古老韵律，缓缓地包裹向那两道寂灭之力。

“来吧……让我看看，所谓的‘埋葬’，能否成为我的资粮！”

如同在滚油中滴入了冷水，识海内瞬间掀起了滔天巨浪！

寂灭之力感受到外来的“挑衅”，立刻爆发出更加猛烈的侵蚀性，试图同化、湮灭包裹而来的能量和韵律。剧烈的痛苦远超之前，洛辰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投入了绞肉机，每一寸都在被撕裂、碾磨。

但他紧守心神，【债主之眼】冷静地观察着寂灭之力与圣骸能量、诗篇韵律碰撞、交织的每一个细节。他看到了寂灭之力中蕴含的冰冷规则线条，看到了圣骸能量如何被其瓦解又重组，更看到了诗篇韵律中那股源自“神陨”本身的悲怆与终结之意，竟隐隐对寂灭之力产生了一种奇特的“安抚”与“化解”效果。

“原来如此……神陨纪元，本就是一场最大的‘寂灭’……这诗篇，记载的便是这场寂灭的过程与余响……”明悟在心间闪过。

他不再试图对抗，而是引导着圣骸能量，在诗篇韵律的“中和”下，如同温和的水流，一遍遍冲刷着寂灭之力。每一次冲刷，都有一丝极其微小的寂灭规则被“软化”、被“理解”，然后融入他自身的精神力之中，成为他规则认知的一部分。而圣骸能量则在这个过程中被快速消耗。

这个过程缓慢而痛苦，且极其危险，稍有不慎就会导致寂灭之力彻底失控。洛辰的全部意志都投入其中，对外界的感知降到了最低。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手中那块圣骸碎片的光芒彻底黯淡，化为齑粉时，他识海内的两道寂灭之力，终于被削弱、化解了大约十分之一。而他的灵魂，虽然依旧伤痕累累，却仿佛经历了一次淬炼，变得更加凝实，对死亡、终结类的规则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亲和与抗性。

他缓缓睁开眼，虽然疲惫欲死，但眼神深处却多了一丝内敛的锋芒。他成功迈出了第一步，找到了一条可行的、 albeit 极其艰难的疗伤与强化之路。

然而，就在他稍微松懈的瞬间——

“啪嗒……啪嗒……”

轻微的、踩着积雪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由远及近，清晰可闻。

不是守墓人那死寂无声的步伐，这脚步声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轻巧，却蕴含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洛辰心中一凛，猛地抬头望去。

风雪弥漫中，一个修长的身影缓缓走近。

那是一个穿着看似单薄、材质却非凡的白色长袍的年轻男子，他有着一头如同冰晶般剔透的银色短发，面容俊美得近乎妖异，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仿佛洞悉一切的笑意。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那是一双如同万年寒冰般的浅蓝色眼眸，深邃而冰冷，目光落在洛辰身上，带着一丝审视，一丝好奇，以及……一丝毫不掩饰的、仿佛看到有趣玩具般的兴味。

在年轻男子的肩头，慵懒地趴着一只通体雪白的……猫？

白猫？

洛辰的心脏猛地一跳！他瞬间想起了自己那0.37%的神威相似度，以及可能与白猫相关的未知存在！

银发男子在距离洛辰十步左右的地方停下脚步，目光扫过洛辰苍白而警惕的脸，最终落在他因刚才疗伤而尚未完全平复、隐约散发着一丝寂灭与古老诗篇气息的身上。

他轻轻笑了笑，声音如同冰凌碰撞，清脆而寒冷：

“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能在‘守墓人’的追杀下逃出生天，甚至还在尝试‘消化’他们的寂灭印记……有趣的凡人。”

他肩头的白猫似乎被惊醒，慵懒地抬起头，露出一双如同最纯净蓝宝石般的猫眼，淡淡地瞥了洛辰一眼。

就是这一眼，洛辰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彻底看穿，连最深处的秘密都无所遁形。

银发男子继续说道，语气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玩味：

“自我介绍下，你可以称呼我……‘冬寂使者’。”

凛风峡湾信仰异常波动的源头，冰牙祭司口中传说中的存在，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了洛辰面前。

危机，从未远离，只是换了一种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