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忆破案局 第20章 终端的回声

郊外的夜风裹挟着荒草和铁锈的气息，刮过废弃气象站锈蚀的球形雷达罩，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几辆警车无声地熄火停在远处黑暗中，如同蛰伏的猎手。更远处，更多车辆正在悄然合围，拉起一道无形的封锁线。

江雨带着先遣小组，借助地形掩护，已经逼近到气象站主建筑百米之内。红外望远镜里，那栋灰白色的二层小楼如同死寂的墓碑，只有顶层一个房间的窗户被厚重的遮光材料封死，缝隙里隐约透出一丝微弱得不正常的光晕——并非灯火，更像是电子屏幕的冷光。

“确认热源信号，顶层东侧房间，单一目标，静止状态。”狙击手的报告从耳机里传来。

“各组汇报就位情况。”江雨压低声音，握紧了手中的枪。

“一组就位，封锁东侧。” “二组就位，西侧楼梯口。” “三组已控制底层所有出口。”

“林队到哪了？”

“刚下车，正从南侧接近。”

江雨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安。林深刚才在通讯里的声音沙哑而亢奋，带着一种她从未听过的、令人心悸的决绝。她不知道技术科里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他必须亲自过来。

脚步声从身后的黑暗中传来，很轻，却带着一种异常的急促。林深的身影出现，脸色在夜色下苍白得吓人，但那双眼睛却亮得灼人，仿佛燃烧着所有的生命。

“情况？”他直接问道，呼吸有些急促，额角还有未干的汗迹，后颈的衣领下，似乎能看到一小块刚刚贴上的医用敷料。

江雨快速汇报了情况，最后忍不住低声道：“老林，你确定要亲自上去？你的状态……”

“我必须上去。”林深打断她，语气没有任何商量余地，“他在等我。只有我能‘接收’他可能留下的东西。”他意有所指，摸了摸自己的太阳穴。

江雨瞬间明白了。对方那种诡异的信息传递方式，或许只有林深这个“样本”才能完整接收甚至解读。她咬了咬牙：“我跟你一起上！”

林深看了她一眼，这一次没有拒绝：“跟紧我。一切听我指令。”

两人如同融入阴影的狸猫，快速接近主楼，从二组控制的西侧楼梯口悄无声息地进入。楼道里弥漫着灰尘和霉味，脚下的楼梯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顶层东侧房间的门虚掩着，那丝冰冷的屏幕光从门缝里漏出来。

林深和江雨对视一眼，左右分开，贴墙而立。林深深吸一口气，猛地抬脚踹开门！

“警察！不许动！”

房间内的景象让两人瞳孔骤然收缩。

没有预想的抵抗或逃离。

房间中央，背对着他们，坐着一个穿着灰色风衣的人，坐在一张破旧的转椅上。他面对着墙壁上悬挂着的整整一面墙的显示器屏幕，屏幕上正疯狂地滚动着绿色的数据流和那个不断旋转、变化的诡异图案。

听到破门声，那人并没有转身，也没有任何动作，依旧静静地坐着。

“举起手！慢慢转过身！”江雨枪口对准那人，厉声喝道。

没有反应。

林深心中那股不安感骤然飙升。他示意江雨保持警戒，自己一步步缓缓靠近。

越是靠近，越是能闻到一股极其微弱的、类似电路过载烧焦的古怪气味。

他走到那人侧前方，终于看到了他的侧脸——正是监控中那个风衣男的模样，但此刻他的脸色是一种死灰般的僵硬，眼睛圆睁着，瞳孔涣散无光，嘴角残留着一丝已经干涸的、暗红色的血迹，沿着下巴滴落，在他灰色的风衣前襟染上了一小片深色。

他已经死了。

死得透透的。

林深的心猛地一沉。灭口？还是……任务完成后的自我销毁？

他的目光快速扫过房间。简陋的桌椅，几个打开的空置设备箱，散落在地上的工具和线缆，以及那面令人眩晕的屏幕墙。这里不像一个长期的据点，更像一个临时启用、用完即弃的“终端”。

他的视线最终落回风衣男尸体上，落在他的右手——他的右手自然垂落在椅边，手指微微蜷曲，而在他的食指指尖，正捏着一枚极其微小的、闪着金属幽光的——

芯片。

那芯片的大小和形状，与他体内发现的那些异常结构，以及替身男子耳后的植入物，完全不同。它更精致，更复杂，像是某种……信息存储体？

林深戴着手套，小心翼翼地掰开死者僵硬的手指，取下了那枚芯片。

就在芯片离开死者手指的瞬间——

嗡——！

整面屏幕墙的数据流猛地停滞了一瞬，然后所有的屏幕同时一黑！

紧接着，唯一位于正中央的主屏幕亮了起来，上面不再有数据流，而是显示出一行简洁的、不断闪烁的白色文字，如同最终的判决：

[终端指令执行完毕。数据回流确认。样本LS适应性验证：通过。]

[最终阶段协议：‘溯源’，激活。]

[坐标已发送。等待回收。]

文字闪烁了三下，然后屏幕彻底熄灭，房间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

只有窗外微弱的月光，勾勒出林深和江雨震惊而僵硬的轮廓。

终端指令完毕……适应性验证通过……最终阶段……回收？！

对方根本不在乎这个风衣男的死活！他只是一个负责最后交接和启动最终程序的“终端”！而林深，这个“样本”，已经通过了所有的测试和验证，满足了“回收”条件！

那个坐标……发送到哪里去了？回收者……是谁？或者说……是什么？

“最终阶段协议：‘溯源’……”林深喃喃地重复着这个词。这个词，他之前在“失神”状态时听到过！

一切又绕回了起点！

“溯源”……追溯源头？

他的目光猛地落在手中那枚冰冷的芯片上。

这就是“钥匙”？

里面藏着“源头”的坐标？

江雨打开了战术手电，光柱扫过死者僵硬的脸和空荡的房间，声音发紧：“现在怎么办？”

林深紧紧攥住那枚芯片，冰冷的触感仿佛直接渗入他的骨髓。

他没有回答，只是抬起头，透过布满灰尘的窗户，望向窗外沉沉的、无尽的夜空。

回收……

要来吗？

那就来吧。

十七年的诅咒，身体的异样，无数的谜团……是时候了断了。

他倒要看看，那藏在一切背后的、“源头”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撤。”他最终只沙哑地说了一个字，转身，握紧芯片，走向门外沉沉的夜色。

身后的房间里，只留下那具完成了最终使命的、冰冷的终端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