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忆破案局 第14章 饵

技术科里落针可闻，只有机器散热风扇的低鸣。林深的话像一块冰投入滚油，瞬间炸起一片死寂。

演一场戏？假装江雨被“下一个”了？用风衣男自己的血？

这个计划大胆、疯狂，甚至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绝望。但看着林深那双燃烧着冰冷火焰的眼睛，没有人提出反对。常规手段在这看不见的对手面前已然失效，唯有打破规则，才可能有一线生机。

“具体怎么做？”江雨的声音很稳，尽管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里已没了恐惧，只剩下决绝的信任。她知道，这是目前唯一可能反客为主的机会。

“我们需要一个绝对封闭、可控，但又能让对方‘确认’结果的环境。”林深的思维高速运转，语速极快，“医院IcU？不行，人多眼杂。安全屋？对方未必能渗透，无法‘确认’……”

他的目光扫过技术科，最终落在角落里那扇厚重的金属门上——证物处理中心的负压隔离实验室。那里用于处理高危生化证物，密闭性极佳，内部有独立监控和生命维持系统，外部是单向观察玻璃。

“那里。”林深指向隔离lab，“我们就那里‘出事’。”

“需要医疗支援和绝对可靠的内部人员配合。”江雨立刻跟上思路。

“老赵可以信任，让他准备模拟急救需要的药物和设备，但要绝对保密，记录造假。”林深看向法医老赵。老赵脸色凝重，重重点了点头。

“现场布置呢？要看起来像……‘下一个’的现场。”江雨问到了关键。

林深走到白板前，拿起笔：“对手的风格：使用特殊技术，留下诡异图案签名，制造矛盾感。所以现场要有挣扎痕迹，但要隐蔽；要留下‘非致命但足以导致昏迷或假死’的毒素迹象，与尸体毒素同源但剂量不同；最关键的是——”

他的笔尖重重敲在风衣男的dNA报告上：“要留下‘他的’血。制造一个他前来袭击，并与你发生搏斗，最终‘得手’但自己也受伤逃离的假象。”

“血迹形态要符合搏斗喷溅和擦拭伤。”老赵补充道，“剂量要控制好，既要足够做dNA分析，又不能多到引起对方对‘失血量’和‘逃离可能性’的怀疑。”

“还有这个。”林深拿起证物袋里那条编织手绳，“把它留在现场显眼但又合理的位置，像是搏斗中掉落。这是他的‘签名’，他一定会确认。”

计划框架迅速成型。每一个细节都被反复推敲，务必让这场戏逼真到骗过那个可能正从某个角落窥视着的幽灵。

“行动时间？”江雨问。

“越快越好。就今晚。”林深斩钉截铁，“对方刚留下血迹和手绳，正处于观察期，预期我们会慌乱或加强防御。我们反其道而行，打时间差。”

夜幕缓缓降临，市局大楼大部分区域灯火渐熄，只有少数几个部门依旧亮着灯。技术科所在的楼层，更是显得格外安静。

计划悄然启动。

晚上十一点，江雨像往常一样，抱着一叠文件走向技术科深处的隔离实验室，理由是需要连夜处理一批敏感生化证物。走廊监控如实记录。

十一点二十分，技术科内部通往隔离lab的走廊灯光忽然不正常地闪烁了几下（由技术员远程控制制造短暂故障）。

十一点二十一分，隔离lab内部独立监控传回的画面出现瞬间剧烈雪花噪点（模仿尸体出现时的干扰），持续约零点五秒。

噪点消失后，画面显示：江雨倒在实验室中央的地面上，一动不动，身边有打翻的器皿和少量溅洒的不明液体（特制无害但能模拟毒素反应的染料）。她的脖颈侧方，有一道细微的、正在“渗血”的划伤（老赵的杰作）。

实验室地面和墙壁上，出现了几处喷溅状和擦拭状的“血迹”（来自风衣男dNA的那份血样），形态符合激烈搏斗。而在江雨手边不远处，那条深色的编织手绳赫然在目！

几乎在内部监控恢复的同时，技术科的警报被“触发”！

尖锐的警报声划破夜晚的寂静！

早已安排在附近待命的老赵和两名绝对心腹的应急队员（被告知是模拟演练，但要求绝对真实）第一时间冲向隔离lab。

“江警官！坚持住！”老赵的惊呼声通过对讲系统传出，充满了“焦急”和“震惊”。

lab外部观察窗前，迅速聚集了被警报惊动的值班人员，他们透过玻璃，看到了里面“惨烈”的景象：江雨被快速放置到担架上，连接生命体征监测仪（显示为危殆状态），老赵正在进行“紧急抢救”，一名队员正在收集现场“搏斗痕迹”和那枚显眼的手绳。

混乱、紧张、真实感十足。

林深“恰好”从办公室赶来，看到这一幕，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一拳狠狠砸在观察窗的强化玻璃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眼中是无法掩饰的“暴怒”和“恐惧”（这一刻，他有几分无需表演）。

“封锁大楼！所有出口！任何人不得离开！调取所有监控！快！”他对着对讲机咆哮，声音嘶哑欲裂。

整个市局大楼瞬间被惊醒，进入最高戒备状态。警灯闪烁，人员奔走，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戏，已经开演。

饵，已经抛下。

现在，就看那条藏在深渊里的鱼，会不会咬钩了。

隔离lab被彻底封锁，作为“一级案发现场”。江雨被“紧急”送往市局内部医疗中心“抢救”，实则进入另一间早已准备好的密闭观察室，由老赵亲自“监护”。

林深坐镇技术科，面前是数十个分屏监控画面，覆盖大楼每一个角落、每一个出口。他的表情阴沉得可怕，如同暴风雨前的天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大楼内部的排查紧张地进行着，但一无所获。对方似乎并没有如预期般现身来“确认”成果。

难道计划失败了？对方看穿了这只是个局？

林深的心缓缓下沉。

就在凌晨一点，大楼内部逐渐恢复安静，大部分人员回到岗位继续筛查时，技术科一个负责外围社会监控筛查的技术员突然发出一声极低的惊呼。

“林队！有情况！”

林深猛地抬头。

“南侧辅路，距离市局大楼三百米左右的一个老旧公交站广告牌……上面的滚动LEd广告字幕……刚才闪了一下，内容……内容不对！”

“放大！回放！”

画面被切到主屏幕。那是一个很普通的公交站牌，LEd屏幕通常滚动播放商业广告和公交信息。

回放显示，在凌晨零点五十八分十七秒，屏幕正常滚动时，突然插入了一帧极其短暂、快得几乎无法被肉眼捕捉的乱码！

技术员将那一帧画面捕捉、降速、增强。

乱码变得清晰——那根本不是什么乱码！

那是一个由简单的点阵构成的、熟悉的、令人不寒而栗的——

诡异图案的简化变体！

它只出现了1\/60秒，就像是系统的一个微小故障，稍纵即逝。

紧接着，在零点五十八分二十秒，广告牌斜对面路口，一个交通监控探头拍到一个模糊的身影快速拐进小巷。

放大！增强！

虽然只是一个背影，而且穿着不同的外套，但那个走路的姿态，那个隐约的体型……

还有他下意识抬起右手整理帽檐时，手腕上露出的那一截——

深色的编织手绳！

他来了！

他没有进入大楼，而是在远处，用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进行了远程“确认”！

他看到了大楼的混乱，看到了警灯闪烁，他相信了这场戏！

并且，他用那个图案，做出了回应！

林深感到全身的血液瞬间涌向头顶，又瞬间冰冷。

鱼，咬钩了。

而他也终于确认，对手拥有的，是远超他想象的技术和能力。

这场戏，到底是谁在演谁？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悸动，对着麦克风，声音冷静得可怕：

“目标出现，南侧辅路公交站附近，穿深色夹克，戴帽子，右手编织手绳。所有外围单位，不动声色，合围搜索区域。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