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国,太原,晋王府
殿内炭盆里的银丝炭烧着,映得李嗣源玄色锦袍上的蟒纹明暗不定。
他斜倚在高位座椅上,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扶手——自洛阳兵败、李存礼被车裂的消息传来。
他数日难眠,眼底满是阴鸷。
下方,李存仁一身轻便戎装,跨着步子上前,声音带着几分急促:“大哥,定安那边来使了!”
“哦?”李嗣源眼皮微抬,一道寒光闪过,冷声道:“现在在哪?”
“已经安置在城西驿馆,带了两名随从,没带兵器。”
李存仁躬身回话,话锋一转,右手悄然比了个抹喉的动作,“大哥,需不需要我夜里派人……除了他?省得定安耍什么花招。”
李嗣源缓缓坐直身子,目光扫过李存仁,淡淡开口:“四弟,凡事要耐得住性子。”
他指尖轻叩座椅,语气里带着几分训诫,“定安敢在此时遣使,必有所图。你这般毛躁,若是误了消息,反倒坏事。”
李存仁闻言连忙垂首:“大哥教训的是,是小弟莽撞了。”
稍顿,他又忍不住追问,“那使者……咱们何时见?”
李嗣源沉默片刻,指节在扶手上不时敲着,最终沉声道:“就现在!召进来听听。”
不多时,殿外传来太监的唱喏声。
文泽身着红色官袍,步履从容地走进正殿——他刚踏入殿门,便觉一股暖风吹来,混着炭香。
目光却越过两侧侍立的卫兵,直接落在高位上的李嗣源身上,随后微微拱手,声音淡淡道:“定安文泽,见过晋王。”
这一拱手,不弯腰、不低头,连语气里的敬意都淡得几乎看不见。
“放肆!”一旁的李存仁瞬间炸了,手按在腰间佩剑上,怒道,“面见晋王一不跪拜,二无敬意,你定安是没教过礼数,还是故意挑衅?”
殿内的空气骤然凝固,侍卫们的手都按在了刀柄上。
可李嗣源却没作声,只是身子微微前倾,静静看着文泽,像是在打量一只闯入领地的猎物。
文泽迎着满殿的威压,依旧神色平静,甚至嘴角还勾出一丝浅淡的弧度:“上国之臣,不拜下国之君。如今定安尊大唐正统,收复洛阳,而晋国……”
他话锋微顿,目光扫过李嗣源骤然沉下来的脸,“而晋国在我定安面前,算不得‘上国’吧?”
“你找死!”李存仁气得拔剑出鞘,寒光直指文泽面门。
李嗣源的眼神也彻底冷了下来:“有胆识,只是蠢了点。”
他挥手下令,“拉出去,斩了!”
两名侍从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扣住文泽的手臂。
可就在此时,文泽突然仰头大笑起来,笑声朗朗:“哈哈~哈哈!晋王好魄力!只是眼下晋国有亡国之险。”
“你不听我言,今日斩了我,明日定安的兵马便会踏平太原,到时候,晋王可就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
李存仁闻言,握剑的手顿在半空,下意识看向李嗣源。
李嗣源眉头紧蹙,盯着文泽眼底的笃定,沉默片刻,终是摆了摆手:“停下。”
侍从立刻松了手,退到一旁。李嗣源身体向后靠回座椅,语气沉了几分:“你倒说说,定安能让我晋国亡在何处?”
他话锋忽然一转,眼神里多了几分审视,
“本王倒想知道,定安先前在两浙、洛阳两线鏖战,投入那般多兵力国力,如今已入初春,正是农时,竟还有余力对我晋国出兵?”
文泽闻言,非但没慌,反倒笑了:“晋王果然精明,可您只算定安的消耗,却没算定安的‘进账’。”
他伸出手指,一一细数,“两浙之战,定安并了两浙之地;洛阳收复后,百姓感念定安之威,开春后不仅主动纳粮,还愿从军——农时不误,兵力也足,足够支撑定安再打一场大战。”
他顿了顿,语气更添几分底气:“更何况,如今吴国已与定安结盟。若真要对晋国动兵,吴国不仅会出兵,更会送来半数粮草。”
“晋王觉得,有了吴国相助,定安还会缺那一战之力吗?”
这话让李嗣源瞳孔一缩,神色倒是没什么变化。
文泽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攥了攥——他临行前请命带李存礼之首,本是想以李存礼的惨状震慑晋国。
可途经泽州时,见残寇已平,民心归附。
忽然改了主意:若能凭口舌让晋国主动交出潞州,兵不血刃拿下要地,这份功劳远比“示威”更大。
可若此时拿出首级,只会激怒李嗣源,断了和谈的可能,所以这首也就没了拿出的必要。
压下心思,文泽继续道:“再说泽州,我来太原之前,定安三千甲士已横扫泽州山林,那些啸聚的晋军残寇要么伏诛,要么降顺。”
“如今泽州的春播已由定安官吏统筹,可为北上跳板。”
“至于吴国联姻……”文泽声音加重,“昨日,种桵大人已与吴王签下盟约,开春后便会送吴王之女来汴梁完婚。”
“到那时,吴国战船沿淮河北进,定安兵马从泽州北上,合兵一处,晋国能撑到几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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