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城,深夜
倪可福与鲍唐的私宅位于城西的巷子,院墙高筑,门口挂着两盏昏黄的灯笼,光线下,数名精悍的亲兵手按刀柄,眼神警惕。
内堂里,烛火摇曳,映得倪可福那张刀疤纵横的脸忽明忽暗。
“鲍唐,你真信梁震的话?”
鲍唐刚灌下一口烈酒,喉结滚动,将酒碗重重墩在案上:“信不信又如何?梁震那老狐狸把使君府围得像铁桶,咱们连使君的面都见不着。”
“这几日换防的将领,个个是他的心腹,再拖下去,别说降梁的事,咱们哥俩的脑袋能不能保住都难说。”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一阵叩响,亲兵的声音压得极低:“将军,人带来了。”
倪可福朝鲍唐递了个眼色,后者起身走到门后,猛地拉开一条缝,见是自己人押着个灰衣人,才侧身让开。
文泽被推搡着进了屋,身上的短打还沾着泥点,头发散乱。
但他眼神扫过屋内两人时,竟没有半分阶下囚的惶恐。
“见过二位将军。”他拱手作揖,动作从容,仿佛不是刚从全城搜捕中逃出生天,而是应邀赴宴。
倪可福“啪”地拍响桌子,案上的酒杯晃了晃,溅出几滴酒水:“文泽!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行刺使君!”他声如洪钟,眼底却藏着一丝试探。
文泽嘴角勾起一抹淡笑,目光在两人脸上转了一圈:“二位将军也信是我做的?”
“别人或许被你蒙骗,我二人却清楚得很!”鲍唐猛地站起,腰间的佩刀“噌”地抽出寸许。
“你是大梁派来的细作,如今行刺使君,不是你还能有谁?”
“为何不是梁震?”文泽语气平淡,“他在使君身边蛰伏多年,看似与世无争,可谁不知道他是前朝旧人,向来不赞同使君降梁。”
“死到临头还敢妖言惑众!”鲍唐怒喝一声,佩刀完全抽出,刀身擦过剑鞘发出刺耳的声响,眼看就要劈下去。
“且慢!”倪可福伸手拦住他,掌心按在刀背上,力道不轻。
他眯起眼打量文泽:“你不怕死?”
文泽笑出声来,笑声在寂静的内堂里格外清晰:“二位将军若真信是我刺杀使君,这门,在下进得来吗?”
“你是说……真的是梁震?”鲍唐的声音低了几分。
“使君早已与我约好,三日后便遣人向大梁递降书。”
文泽收起笑容,语气凝重,“我若此时刺杀他,毁了降梁大计,于我、于大梁,有半点好处?”
倪可福与鲍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动摇。
高季兴有意降梁的事,军中只有他们几个心腹知晓,梁震虽为谋主,却一向对此事讳莫如深。
那日高季兴遇刺,梁震一口咬定凶手是文泽,他们虽依令行事,心里却总觉得不对劲——文泽若要刺杀,何必等到降梁前夕?
“实不相瞒,”倪可福缓缓松开手,鲍唐顺势收了刀,“使君没死。”
文泽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那日你逃后,我二人带兵冲进宅院,见使君倒在血泊里,心口插着一剑。”鲍唐沉声道。
“当时医师都以为没救了,可仔细一看才发现,那剑偏了寸许,没伤及心脉,只是失血过多晕了过去。”
倪可福接话道:“梁震说你是凶手,还说使君临终前指认了你。我们虽有疑虑,可那会儿心下大乱,只能先按他的意思办。”
“可等我们想再去看使君时,却被他的人拦在府外,说使君需要静养。”
“这几日,他借着‘平叛’的名义,把咱们几个心腹将领的兵权全换了。”
鲍唐攥紧拳头,指节发白,“方才我派去探查的人回来报,说使君府的侍卫全换成了梁震的亲卫,连给使君送药的医师,都是他的心腹。”
文泽心头一凛。梁震这是要软禁高季兴,借他的“死”肃清异己,再扶持一个傀儡?
若高季兴真死在府中,梁震大可推说是“伤势过重”,届时荆南大权,便尽在他掌握之中。
“二位将军,恐怕不能再等了。”文泽沉声道,“若不能尽快救出使君,万事皆休!”
倪可福闻言回道:“我已让亲兵备好马匹,就在后巷等着。”
“事不宜迟,今晚便动手!”
说完,倪可福看向文泽,文泽脸色略有错愕之意,却也是颔首——示意愿听命令。
“鲍唐,你带五十人从正门佯攻,吸引注意力;我带二十人从侧墙翻进去,那处的侍卫是我旧部。”
“文泽,你熟悉大梁,若得手,你来引路,咱们直接往北门去,那里离大梁军营最近。”
三更天,使君府外忽然传来一阵声响。
鲍唐带着人举着火把冲到正门,厉声喝道:“梁震老贼!藏匿使君,意图谋反!”府内顿时乱作一团,守卫纷纷涌向正门。
与此同时,倪可福带着文泽和二十名亲兵,借着阴影摸到府西侧墙。
墙头上的侍卫刚要喝问,倪可福低喝一声:“是我!”那侍卫愣了一下,见是倪可福,竟悄悄挪开了半边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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