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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墨回了城外的军营。
那座临时搭建的中军大营就扎在潞州城南二十里的开阔地带，黑色的“徐”字将旗在营寨中央飘扬，远远望去便能感受到一股沉稳、肃杀的气势。
他刚踏入主营辕门，守营的亲兵便齐声行礼，甲胄碰撞声在寂静的午后格外清晰。
在他令下，城外十四万梁军并没有撤军。
那些昨日还在原地待命的四万驰援士卒，已按徐墨的指令与后续赶来的十万洛阳驻军完成了合编。
营寨连绵数十里，帐篷如白色浪潮般铺满了潞州城外的旷野，巡逻的骑兵在其中往来穿梭。
而且，与此同时源源不断的粮草，从各州各郡不断输送过来——这是徐墨布下的后手，要打，便先断了粮草之忧。
营中，徐墨指尖在铺开的潞州城防图上重重一点，“三日后攻城！”声音没有丝毫犹豫。
帐内的将领们皆齐声称“是！”
敬翔对于徐墨选择攻城的命令，还是有一些吃惊的。
他原本以为徐墨亲率大军赶来，只是为了稳住局势、防备李克用南下，此刻听到“攻城”二字，眉头微微皱起——这与他预想的“暂避锋芒”策略截然相反。
随即他走到帅案前，语气带着几分恳切：“徐公，潞州虽为要地，但比起与晋国全面开战，实在不值。眼下我们最该做的是守好边境，而非主动启衅。”
他俯身指着帐外连绵的晋地版图：“晋国经营河东多年，各州军镇的精锐仍在，李克用手下十三太保虽折了李存勖等数人。”
“但其余太保仍能领兵，二十余万兵马尚存。”
“若我们逼得太紧，李克用为了稳住局面，说不定会先放下内部恩怨，集中兵力对付我们——易引火烧身也。”
反正一句话，就是劝徐墨暂避锋芒。
徐墨手指在帅案上轻轻敲击着，目光透过帐篷缝隙望向北方，淡淡道：“李克用今年已近花甲。”
“现今又膝下丧子，李嗣源又是野心勃勃之辈，其执掌通文馆圣主一职时，早已栽培不少党羽，如今自己已经点明了，以李克用那多疑狠辣的性子，定会先对李嗣源动手——这不是内乱，是什么？”
徐墨拿起案上的潞州城防图，指尖划过标注城墙的线条：“况且，他倾甲十万，此番数日强攻，折甲三万，剩下的也是精疲力尽。”
“再说潞州，城墙被投石机砸得全是缺口，护城河都被尸体填了一半，现在就是座空壳子。”
他抬眼看向帐内众人，语气斩钉截铁：“我们十四万大军养精蓄锐，带着新造的云梯和投石机，攻这样一座破城，最多三日，必定拿下。”
“我大梁有中原腹地支撑，就算调出十四万兵，洛阳、开封的禁军还在，边境各州的守军未曾调动，周边诸侯，谁敢趁机来犯？”
“可晋国不一样，此番倾甲十万，折甲数万。再加上李克用年事已高、又无子嗣，内部生乱，他敢把剩下的人马全部拖在这里吗？
随后徐墨一罢手，沉声道：“我意已决，无需多言，这锋芒就算要避，也是他李克用避我！”
随后帐内响起一片甲胄碰撞声，众人纷纷单膝跪下，高呼：“敢不为太师效死！”
三日后的黎明，潞州城外的晨雾还未散尽，梁军的攻城号角已如惊雷般炸响。
徐墨站在中军高台上，望着潞州城头的方向，指尖在栏杆上轻轻敲击。
按照他最初的盘算，这破败城池虽防不住强攻，但不知几万晋军驻守，总要先探探虚实。
随着他抬手，令旗一挥，大军如蚁般蜂拥而去。
很快，云梯便架上潞州残破的城墙，三万士卒沿着城墙缺口率先猛攻，军指挥使王晏球与夏鲁奇各领一支精锐冲在最前。
而徐墨只做试探，并未急着投入更多兵力。
王晏球一身玄色重甲，手中那柄磨得发亮的长刀斜拖在地，刀刃划过碎石路时溅起细碎的火花。
他盯着城墙上那些尚未修补的缺口，眼神锐利——那是他选定的突破口。
“随我先登！”一声暴喝未落，他已踩着摇晃的云梯向上攀爬，城上晋军射来的箭矢被他用长刀格挡开来，“叮叮当当”的脆响中，他如一道黑色闪电，竟是第一个踏上了潞州城头。
高台上的徐墨猛地攥紧了栏杆，方才还略带沉郁的目光骤然亮起。
他原以为首轮攻城不过是蚁附而上的消耗，却没料到竟有人能在箭雨刀光中第一个撕开防线。
看着那个在城头挥刀清障的玄甲身影，徐墨脸上难得露出几分真切的喜色，问道：“这是谁的部将？竟如此勇猛！”
种桵往前半步，顺着徐墨的目光望去，拱手答道：“回太师，此乃林将军手下军指挥使。”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先前潞州城破时，斩下晋国守城大将首级的，也是他。”
“王晏球……”徐墨低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指尖在栏杆上重重一点，眼底的笑意更浓了，“原来如此，倒是我先前疏忽了这等勇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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