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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米阅读 > 其他 > 修仙:从风灵老祖飞升笔记开始 > 第91章 重返望海城。放肆,我一个元婴修士还能被人骗了!

徐尘沿着荒芜的海岸线低空掠行,身形化作一道几不可察的淡影,咸涩而腥浊的海风扑面而来,其中夹杂着绝非自然形成的腐朽与焦臭气息。目光所及,是一片被战争巨兽蹂躏后遗弃的死寂。

大片荒废的滩涂盐田如同溃烂的疮疤,镶嵌在蜿蜒的海岸线上。昔日炊烟袅袅的渔村,如今只剩断壁残垣,朽坏的木屋骨架在风中发出呜咽般的吱呀声响,破旧的渔网如同巨大的灰色尸布,缠绕其上,随风飘荡。

海边歪斜地搁浅着几条破败的小渔船,船底早已洞穿,船体被潮水反复推搡,无力地撞击着礁石,仿佛随时都会散架,化为一片残木。

几处规模稍大的村落外围,能看到简陋防御工事的遗迹——歪斜插入地下的尖锐木桩、早已干涸的壕沟、以及被暴力撕裂的灵木栅栏,无一不在无声诉说着曾经发生于此的、绝望而徒劳的抵抗。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死寂。除了风声与浪涛,再无半点人声畜鸣。某些区域的沙土呈现出一种不祥的黑紫色,残留的稀薄妖气如毒蛇般缠绕不散,周遭草木尽数枯死,连最顽强的海碱草都无法生存,彻底断绝了生机。

徐尘的神识悄然扫过,确认这些村落已彻底死寂。根据墙体上深刻的利爪撕裂痕迹、地面被腐蚀出的坑洞以及那若有若无的腥臊妖气,他判断袭击此地的主力应是低阶的妖兽。

这等修士而言或可轻易斩杀,但对于毫无根基的凡人村落,已是无法抵御的灭顶之灾。这些地方显然在战争初期就已沦陷,被彻底划入了放弃的缓冲之地。

在一处半塌的祠堂外,徐尘看到了一具巨大的、已部分白骨化的妖兽骸骨,它的头骨被某种重器砸得粉碎,旁边散落着几截断裂的凡铁长矛和破碎的鳞甲。

数日后,徐尘抵达一处远离大陆、礁石密布的隐蔽海湾。在这里,他终于看到了人烟,但气氛却比彻底的死寂更为压抑。

一座依托天然险峻地势修建的简陋石堡矗立在最大的岛屿上,墙体外侧布满黑紫色的干涸血迹和妖火灼烧的痕迹,了望塔上时刻有眼神锐利的人族值守,手中紧握着简陋的弓弩,弩箭箭头却闪烁着针对妖物的微弱破煞符光。

海湾内可见零星几条小渔船,渔民们绝非悠然撒网,而是三五成群,动作迅捷而警惕,只在离岸极近的浅水区作业,并且时刻有人负责眺望海面。每一次异样的浪涌或远处模糊的黑影,都会引起一阵紧张的骚动和急促的哨音。

岛上居民面色黧黑,眼眶深陷,目光中浸透了长期的疲惫与一种近乎麻木的警惕。孩童们很少嬉戏打闹,大多沉默地帮着修补渔网、晾晒海货,或是熟练地打磨着削尖的木桩。徐尘看到几个倚坐在屋檐下的壮年,他们或缺失手臂,或脸上带着狰狞的爪疤,空洞的眼神望着波涛起伏的海面,那是从妖兽口下侥幸生还的代价。

徐尘收敛了绝大部分气息,仅流露出约莫筑基期的修为波动,缓缓靠近。他的到来立刻引起了极大的警惕,寨墙上瞬间探出十数张弓弩,箭头寒光闪烁。直到他表明只是路过,愿以丹药换取些许食水,那紧绷的气氛才稍缓几分。

族长在几名壮硕猎户的护卫下出面接待。交易过程简短而谨慎,徐尘用几颗最普通的【辟谷丹】和【止血散】,换得了一罐清水、几条烤鱼以及几句关于附近海域的零碎信息。

从老礁头零碎、压抑的叙述中,徐尘听到的是对“黑潮”的刻骨恐惧,对“仙师”的模糊怨念——“他们守着灵山福地,有了仙法仙术,哪管我们这些边荒弃民的死活,哪里还想得起来他们也曾是凡人。”,以及为每日牺牲的族人和越来越艰难的生计发出的沉重叹息。

他看到村落中央简陋的石台上,供奉着一尊被海风侵蚀得模糊不清的石刻神像,似是本土的海神又似是某位牺牲的先祖,香火虽弱却从未断绝,祈祷声低沉而虔诚,所求无外乎“平安”、 “驱邪”、 “活下去”。

话粗理不粗。

徐道人就是这样的修仙者之一。如果不是为了打听一点消息,这样的凡人恐怕连他的面都见不上。

此界最不缺的就是凡人,虽然他们只有百余年寿命。

……

依据老礁头提供的模糊方向,徐尘在一处风急浪高、暗礁丛生的偏僻峡湾深处,发现了一个临时性的聚集点。这里没有坊市的喧闹,更像是一群幽影在短暂交汇。

人影稀疏,各自占据着角落,交易在沉默中进行,多用眼神和简短的低语完成,手势一闪而过,物品迅速交换,随即分开。聚集于此的,多是些与徐尘类似的“边缘人”:修为仅在炼气、筑基期徘徊、资源匮乏的本地散修,衣袍破损、神色仓皇如同惊弓之鸟的溃逃修士,以及少数几个眼神凶悍、气息驳杂、专做刀头舔血生意的走私贩子。

交易之物多是些妖兽材料边角料、药力斑驳的劣质丹药、灵光黯淡的破损符箓、以及灵谷盐巴等生存必需品。

偶尔出现一两件来自内陆、略显规整的物品,立刻会引起数道隐晦目光的注视。

徐尘冷眼旁观,并未轻易参与交易。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此地弥漫着比沿海村落更甚的绝望与混乱,一种末日将至般的压抑疯狂。这些人对任何风吹草动都异常敏感,仿佛随时会炸开四散奔逃。

零碎的、充满不安的流言在风中飘散:

“……北边的黑齿礁前夜彻底没了声息,怕是完了……”

“……妖族的【飞颅鳐】巡逻队比以前更频繁了……”

“……别指望内陆的关卡会开门,听说上周有伙逃难的想硬闯,直接被阵塔轰成了渣……”

他看到一些修士蜷缩在岩石后,靠着劣质的【迷尘丹】麻痹自己;另一个独臂老者呆滞地望着手中几块几乎感受不到灵气的碎灵石。这是一个在战争夹缝中挣扎求存的灰色生态,每个人都如同溺者,在绝望的深海中勉强浮沉。

继续向西行进,地势逐渐变化。当徐尘登上一处荒芜的山崖时,他终于远远望见了那道隔绝生死的“线”。

那并非一道简单的城墙,而是一片被强行清理出的、宽度惊人的焦土带。视野内,所有山林植被皆被焚毁推平,昔日村镇的残骸被彻底抹去,只留下**裸的、毫无遮蔽的开阔地。更远处,一道接天连地的巨大灵光光幕巍然矗立,流光溢彩,散发出强大而稳定的阵法波动,如同冰冷的巨墙,将世界截然分开。

光幕之后的世界,天地灵气显得浓郁而有序,与徐尘所处这边荒芜、混乱、妖气弥漫的“缓冲区”形成天壤之别。偶尔能看到一队队身着统一制式法袍、铠甲的精锐修士,乘着飞行法器或灵兽,沿着光幕巡逻,纪律严明,气象森然,与外界那些散修绝望麻木的气氛截然不同。

徐尘静立山崖,黑袍在风中猎猎作响,目光幽深地望着那片被隔绝的“乐土”。他甚至没有轻易探出神识,以免触发阵法的反应,引来不必要的攻击。

徐尘独立于山崖之上,身后是挣扎求存的蝼蚁,前方是冰冷拒绝的堡垒。

他转身,毫不留恋地离去,身影融入边荒的苍茫暮色之中。

……

吕州岛西南沿海,天地间依旧弥漫着一股难以散去的肃杀与苍凉。远方的海面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暗灰色,与铅灰色的低垂天幕几乎融为一体,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徐尘身形如孤松般立于一处偏僻的断崖之上,目光沉静地扫视着这片陌生的海域。

他离开那片已成为绞肉场的南部海岸已有一段时日,元婴初期的修为足以让他避开大部分零散的妖族巡逻队。

他原本的目标是沿着海岸线到岛屿西部的城关,那的城门应该还没关。或者等待联盟组织反攻时可能打开的机会。长时间徘徊于此,心神不敢有丝毫松懈,即便是元婴修为,在这等两族相争的巨大劫难面前,亦感自身渺小。

正当他以为今日又将无功而返,准备寻一处隐秘所在调息之际,神识边缘忽然捕捉到一丝极不寻常的灵力波动。那波动源自极远处,那个方向……应该是被称为“西渊关”的巨大关口所在。此关与他曾死守过的“天南关”类似,皆是连通内陆与沿海区域的重要节点。

平日里阵法全开,固若金汤。

但此刻,那原本应浑然一体的庞大防御光幕,似乎……出现了一道缝隙?

徐尘心中一凛,立刻收敛所有气息,身形化作一道几近透明的青烟,悄无声息地向着波动来源疾驰而去。越是靠近,那感觉越是清晰。西渊关那巍峨的、铭刻着无数上古符文的城墙上,原本流转不息的光霞确实打开了一道狭窄的、仅容数人并行的光幕。

光幕处灵光闪烁,显然是阵法刻意控制的结果,并非被强行攻破。一队约莫十人的修士,身着青黑色服饰,正谨慎地从关外撤回。他们人人带伤,神色疲惫却警惕,队伍最后方的两名修士不断向后撒出侦测阵盘,防备可能的追踪。另有数名气息更为凝厚的修士守在缺口两侧,目光如电,扫视着内外。

这是在执行侦查任务?还是小规模的收复试探?徐尘心中瞬间闪过数个念头。但无论如何,这是一个意料之外的机会!一个能让他早点重返吕州岛,不用去到西边关口!

他深吸一口气,迅速评估自身状况。体内元婴初期的修为稳固,但经历连场恶战和长途潜行,并非全盛状态。他略作思忖,运转秘法,将外显的灵压稍稍压制。

调整完毕,他不再隐藏,身形一晃,显露出踪迹,不紧不慢地朝着那西渊关的缺口飞去。

“止步!”

离关口尚有百丈,一声冷冽的断喝便已传来。守在缺口处的一名元婴中期修士猛地抬眼,凌厉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徐尘身上。同时,另外三名元婴初期的修士也立刻围拢过来,组成一个简单的合击阵势,气机瞬间将徐尘锁定。那些刚刚撤回的筑基、金丹队员们也立刻握紧法器,紧张地望来。

徐尘依言停下,悬浮半空,脸上适当地露出一丝历经艰险后的疲惫与看到关口的庆幸,拱手道:“在下徐尘,一介散修,此前于沿海历练,遭遇妖祸,被困多时,今日见得此门开启,方得见生机,恳请诸位道友行个方便,允我入关。”

那元婴中期修士面容冷峻,上下打量着徐尘,毫不客气地道:“散修?报上你的具体来历、师承、被困何处、又如何到达此处?详细道来,不得有丝毫隐瞒!”与此同时,他身后一名修士取出一面造型奇特的青铜镜,镜面对准徐尘,一道清蒙蒙的光华洒落,开始检测他周身是否有妖气残留或伪装痕迹。

徐尘心中早有腹稿,半真半假地回答道:“在下确系散修,无门无派,。此前一直在 ‘黑风海域’附近寻找一种炼器材料,不料妖族突然大举进犯,仓促间躲入一处古修遗留的废弃洞府,凭借洞府残留阵法勉强支撑至今。近日感觉外界大战波动稍歇,方才冒险出来探查,一路小心翼翼,方才抵达此处。”

他话语流畅,神情自然,那青铜镜的光华在他身上流转数圈,并未出现异常反应。黑风海域确实存在,也以环境复杂、多有古修遗迹着称,是个合适的托辞。

那元婴中期修士神色稍缓,但依旧严厉:“身份令牌可有?”

徐尘面露苦笑:“仓促遇袭,洞府被毁,随身物品大多遗失殆尽,身份令牌亦在其中。不过有北部望海城的暂居令,不知可否证明。”。

修士皱了皱眉,似乎有些麻烦。他仔细感应着徐尘的修为,确实是纯正的人族元婴气息,虽然略有虚浮,但根基还算扎实,不像妖族伪装或修炼邪功之辈。眼下联盟正是用人之际,一个元婴修士,哪怕是散修,也是一份不容小觑的力量。严格盘查是必须,但若真是被困同胞,拒之门外亦是不妥。

沉吟片刻,他取出一枚玉简,记录下徐尘的姓名、自称的来历以及修为境界,然后道:“此物我等会上报,道友仍需在我处登记备案。入关之后,你之行止会受到一定监控,直至身份彻底核实。如今战时,规矩如此,望你理解。”

徐尘立刻拱手:“理应如此,多谢道友。”

“进去吧。关内坊市有临时驻地,可去那里休整,但莫要乱走。”修士侧身让开通道。

徐尘再次道谢,压下心中那一丝悸动,神色平静地飞入那道光幕缝隙。就在穿过光幕的瞬间,他感到一股更隐晦、更强大的神识从他身上扫过,至少是元婴后期甚至大圆满的程度。他佯装未觉,顺利进入了西渊关内。

关内的气氛依旧紧张,随处可见巡逻的甲士、忙碌修补阵法的修士,空气中弥漫着丹药和灵材的味道。但与天南关那种近乎绝望的死守、资源近乎枯竭的压抑不同,这里虽然紧张,却多了一丝微弱的“生气”,以及一种尝试着向外探出手指的试探性意味。看来,此地的局势确实比南部要好上不少。

他依言走向关内那片明显是临时搭建起来的坊市。坊市规模不大,店铺多是简易棚户,售卖的多是疗伤丹药、修复法器的材料以及各种制式符箓,顾客也多是面色疲惫的修士。徐尘寻了一间看起来客人稍多、消息可能更灵通的茶铺,走了进去,点了一壶最普通的灵茶,默默坐在角落,耳中却将灵力悄然运至双耳,仔细捕捉着周围的每一句交谈。

碎片化的信息逐渐汇聚。

“……第三巡逻队回来了,损失了两个人,*的,那些海妖子的潜伏手段越来越刁钻了……”

“听说‘碎星礁’那边的小据点夺回来了?联盟这次动作不小啊。”

“哼,还不是因为东边和北边那群杀才把妖族主力吸引过去了?不然我们这边压力能小?”

“慎言!不过话说回来,东部那边,尤其是东北方向,听说打得更惨烈啊……”

“可不是嘛!望海城知道吧?那边据说前段日子差点被围了,妖族跟疯了一样冲击他们的前哨关口……”

“望海城”三个字如同一声惊雷,猛地炸响在徐尘的脑海之中!

他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僵,茶水险些泼洒出来。他强行压下瞬间加速的心跳,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但所有注意力已经牢牢吸附在了那几个交谈的修士身上。

只听另一人压低声音道:“我也听说了,东北战线吃紧得很。联盟从我们这边抽调了不少人手去支援,要不然西渊关也不敢轻易开门试探。望海城那边据说全靠那座上古大阵和几位化神老祖顶着,但下面的修士死伤惨重,尤其是派去前沿‘镇海关’的,啧啧,悬赏是高,但简直是用命去填啊……”

望海城!东北部!主力猛攻!前沿关口死伤惨重!

一个个词像重锤般敲在徐尘心上。他的洞府!他留在那的家当!

其实也不多,重要的他都自己带着了。

虽然理智告诉他,有大阵守护,有化神修士坐镇,城池应该不至于短时间内被攻破。但是!他亲身经历过天南关的惨烈!他亲眼见过元婴修士陨落,见过联盟高层如何“合理”地牺牲部分人来维持防线!万事皆有可能!一旦那镇海关被破,望海城必然直面兵锋,届时他的洞府是否还能安然无恙?

镇海关会献祭吗?

不一定,他们不一定知道有这个方法。

一股强烈的焦虑感瞬间攫住了他。必须立刻回去!尽快将东西取出来!

他再也坐不住,放下茶资,快步走出茶铺,径直向着坊市内标注的“传送大殿”方向走去。然而,得到的回复却让他心沉谷底。

传送大殿外守卫森严,远超往常。一名金丹后期的执事弟子面无表情地告知:“所有远距离传送阵,皆由联盟统一调度,优先保障人员调动以及支援各紧要关口。前辈若要使用,需有联盟下发的特许令牌,或者有元婴以上长老的手令。寻常修士,一律不得使用。”

徐尘眉头紧锁:“在下确有急事需赶往东北区域,灵石不是问题……”

那执事弟子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前辈,这不是灵石的问题。如今战时,一切资源皆需为战事服务。况且,”他语气略微加重,“确保后方有生力量,随时支援各关口,亦是联盟战略。还请您理解。”

理解?徐尘心中瞬间涌起一股冰冷的怒意和讥讽。他在天南关早已看透!这套冠冕堂皇的说辞,本质上不过是联盟高层为了集中控制修炼资源、限制修士尤其是高阶散修流动的借口!既怕他们临阵脱逃削弱防线,又怕他们脱离控制后难以驱使。所谓的“支援各关口”,无非是等到哪处防线吃紧,再将他们这些“后方有生力量”填进去当炮灰!

他面无表情地离开传送大殿,最后瞥了一眼那戒备森严的建筑,眼神深处一片冰寒。这帮老怪是指望不上了,只能靠自己。

既然传送阵之路已绝,徐尘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做出了决定——凭借自身修为,长途飞行赶回望海城!

他首先需要抵达吕州中部的一座名为“峦城”的大型修士城池。此城是西南区域通往内陆的重要枢纽,据说那里的远程传送阵尚未完全管制,仍对部分修士开放。这是目前唯一能缩短部分距离的办法。

计算了一下路程,从西渊关到峦城,即便以他元婴期的遁速,全力赶路之下,也至少需要一个多月的时间。而这,还只是第一段路。

出了西渊关,进入联盟实际控制的“后方”区域,眼前的景象与关外的残破荒凉截然不同,但同样笼罩在战争的阴云之下。

天空之中,不时可见一队队修士驾着遁光或飞行法器掠过,方向不一,有的奔赴前线,有的运送物资,神色大多匆匆而凝重。大地之上,凡人的城池乡镇依旧存在,但许多地方明显加强了防御工事,城墙上架设起了巨大的弩车和简易阵法。田野间劳作的人少了,过往商队也变得稀疏,且多有修士护卫。

他途经几个较小的修士聚集点,打算稍作休整,顺便打听些消息。每个聚集点都设有严格的检查岗哨,进出都需要查验身份。坊市里最热闹的永远是联盟设立的“征募点”和“任务发放处”,围满了各色修士。灵丹、法器、符箓的价格普遍飞涨,尤其是疗伤和恢复法力的丹药,价格更是高得离谱。相反,一些平日里珍贵的炼器材料、灵草,反而因为需求暂时减少而价格有所回落。

在一处名为“盛霞坡”的散修集市茶馆里,徐尘默默喝茶,听着周围修士的议论。

“唉,听说东边前日又打了一场狠的,陨落了几位元婴前辈……”

“真的假的?我怎么听说的是我们打了个胜仗,斩杀了几头化形大妖?”

“消息乱得很,谁知道哪个是真哪个是假。联盟的战报总是语焉不详……”

“东北那边才叫惨,望海城外的镇海关,听说都快被打烂了,联盟悬赏高得吓人,但去的散修十不存三!”

“可不是嘛,我一位族兄原本在望海城做生意,上次传讯回来,说城里气氛紧张得要命,所有修士都被编入了守城序列,随时可能被调上前线关口。”

各种流言纷飞,真假难辨。但所有消息似乎都指向一个方向:东部和东北部的战事异常吃紧。徐尘听着这些议论,面色沉静,心中却愈发焦急。

他对望海城的安危并无多少牵挂,那座城市对他而言,更多只是一个提供了灵脉洞府的修炼场所和物资存储点。他担忧的,唯有自己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身家。

联盟的悬赏再高,与他何干?他早已看清,只怕有命拿,没命花。

稍作休息后,他继续赶路。越是往内陆深处飞行,战争的直接痕迹似乎越淡,但那种无形的紧张气氛却无处不在。物资管制明显可见,许多修炼资源被列为战略物资,普通店铺根本买不到。沿途大型城池的防御阵法都处于半开启状态,灵光隐现。

终于,在一个多月的连续飞行后,风尘仆仆的徐尘抵达了峦城。

峦城果然比沿途经过的城市都要繁华和庞大,但同样戒备森严。他缴纳了不菲的入城费,经过严格盘查后才得以进入。城内的传送区人满为患,大多是从各地前来准备前往西部、南部相对安稳区域避难的修士家族和散修,也有部分像他一样想要北上的。

经过繁琐的申请、审核、等待,并支付了一笔巨量的灵石费用后,徐尘终于获得了一次使用远程传送阵的资格。目的地并非望海城——通往望海城的定向传送阵早已彻底关闭——而是望海城西南方向的一座大型矿业城市“墨岩城”。从墨岩城到望海城,即使全速飞行,仍需要近一个半月的路程。

传送阵灵光冲天而起,空间扭曲的感觉包裹全身。短暂的眩晕过后,徐尘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一座充满厚重土石气息的庞大石殿之中。墨岩城到了。

此地的战争气氛甚至比峦城还要浓厚。城市依矿而建,本身就像一座巨大的堡垒。街道上往来行走的修士大多气息彪悍。关于前线,特别是东北方向战事的流言在这里更加具体,也更加令人心惊。

“镇海关前天又退下来一批伤号,缺胳膊断腿的算是轻伤了……”

“联盟又在加码悬赏了,一颗六级海妖的头颅能换一枚‘凝婴丹’的辅药了!真诱人……”

“诱人?有命拿才行!听说现在那边妖族攻势越来越诡异,还出现了能蛊惑人心的新品种……”

“望海城里的几个大家族都快把老底掏出来悬赏了,看来是真的压力大到极点了。”

徐尘没有丝毫停留打探详细消息的**,这些碎片信息已经足够拼凑出他想要的答案:望海城区域极度危险,尤其是前沿关口。他在墨岩城甚至连一夜都未停留,便立刻出城,化作一道青色长虹,朝着东北方向的望海城疾驰而去。

这最后一段路程,他几乎是日夜兼程,法力消耗过大便吞服丹药,尽可能缩短时间。沿途景色从内陆的丘陵山地逐渐变为沿海的平原,人烟愈发稀少,偶尔能看到废弃的村落和遭受过破坏的痕迹。天地间弥漫的灵气都带着一股躁动和不稳,那是大战影响的余波。

归心似箭,但他心中并无多少暖意,只有对自身财产可能受损的冰冷担忧,以及尽快离开这片是非之地的强烈念头。

他冷眼旁观着后方种种乱象,越发觉得当初果断离开望海城去找材料的决定,是何等正确。若一直困守城中,此刻怕是也要被联盟“悬赏”驱使着上前线拼命了。

近三个月的漫长跋涉,跨越几乎整个吕州,当徐尘终于遥遥望见那座熟悉的海滨巨城时,即便以他元婴的心境,也不由得长长舒了一口气。

然而,眼前的望海城与他离去时已是天壤之别。

宏伟的城墙仿佛被整体加厚、加高了一层,表面覆盖着厚厚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强化岩层,无数繁复强大的符文如同活物般在墙体上游走不定,散发出令人心悸的灵压。笼罩整个城市的巨大光幕——望海城赖以成名的大阵“瀚海云天阵”——已然全开,七彩流光如同水波般缓缓荡漾,将整座城市守护得严严实实,其强度远超和平时期。

虽然望海城在整个上古大阵之内,以防万一,就是上古大阵流出的关口被破了,望海城也可以据城而守。

城墙上,巡逻的甲士密度增加了数倍,各种巨大的守城法器探出狰狞的身影,箭塔林立,灵光闪烁。

城门处更是戒备森严,设置了多重检查岗哨,等待入城的队伍排成了长龙,其中不乏许多面带风霜、眼神锐利的修士,显然是被高额悬赏吸引而来的援军或佣兵。气氛凝重肃杀,空气都仿佛变得粘稠,压得人喘不过气。

徐尘微微皱眉,没有去排队,而是直接飞向专供高阶修士通行的侧门。他人未至,元婴期的灵压已稍稍释放而出。

守卫在此的是一名金丹后期的修士队长,感受到徐尘的修为,立刻神色一肃,上前拱手:“前辈请留步!战时特殊时期,入城需严格查验身份,还请前辈出示身份令牌或相关证明。”他身后的修士们也明显紧张起来,阵法光芒隐隐对准了徐尘。

徐尘面无表情,手掌一翻,一枚玉牌出现在手中,上面雕刻着望海城的标志,以及他的姓名气息。这是他的“望海令”,以及洞府租赁等凭证。

修士队长双手接过玉牌,仔细查验其真伪,又对照了一下徐尘的容貌气息,态度恭敬但流程丝毫不减:“原来是徐前辈。您的令牌信息无误,但按照最新指令,所有元婴期前辈入城,需额外接受一道核查,以防妖族奸细变化伪装,冒犯之处,还请海涵。”

徐尘心中了然,这必是城内化神修士的手段。他淡淡点头:“无妨,按规矩办事即可。”

那队长取出一面传讯玉符,低声禀报了几句。片刻之后,一股庞大、温和却不容抗拒的神识如同潮水般从天而降,轻柔却细致地扫过徐尘的全身,尤其是其丹田元婴所在。这股神识之强,远超西渊关那一道,带着一股浩瀚之意。

徐尘放开身心防御,任由其探查。他修为纯正,根基扎实,并无任何可疑之处。那神识在他身上停留了数息,似乎重点感应了一下他那略作压制后显得有些“虚浮”的境界,随后便退去。

修士队长似乎得到了传讯,脸上露出笑容,将望海令恭敬递回:“核查已毕,欢迎徐前辈回城。前辈请入城。”

徐尘收回令牌,不再多言,飞入那厚重的光幕之中。穿过光幕的瞬间,能明显感觉到阵法的强大阻力和细致的扫描,若非身份得到确认,强行闯入必将遭到毁灭性打击。

进入城内,熟悉的街道楼阁依旧,但往日的繁华喧嚣却大打折扣。街上行人神色匆匆,面带忧色。许多店铺虽然还开着,但货架明显稀疏了许多。城中心的方向,不时有强大的遁光升起或落下,方向多是东北。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张感弥漫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徐尘分心听着所过之处一些人的对话。

“……总算又轮休回来了,镇海关那边简直不是人待的地方!妖气浓得化不开,无时无刻不在冲击心神!”

“听说上次轮值,张长老带去的小队又折了三个金丹?”

“唉,能守住就不错了,三位化神老祖轮流坐镇前线关口,恐怕早就……”

“联盟的补给和援军什么时候能到?总不能一直靠我们望海城一家硬顶吧?”

“悬赏倒是越来越高,最近来了不少外地修士,都是亡命之徒啊……”

“哼,亡命之徒?去了镇海关,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多少狠角色去了就没再回来……”

听着这些零碎却真实的交谈,徐尘迅速拼凑出了望海城的现状,与他最坏的预期有所不同。

战况方面,望海城本体并未沦陷,甚至可以说完好无损。妖族发动了多次猛烈攻击,但主要都被挡在了东北方向的前沿要塞——“镇海关”。望海城本身的超级大阵和三位化神修士的存在,构成了坚实的后盾。真正的惨烈战场在镇海关,城内的化神、元婴修士都需要轮流前往值守,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和伤亡。

联盟的策略则与他在天南关所见如出一辙:发布高昂悬赏,吸引散修和小宗门修士前往镇海关协防,用资源和利益驱使这些人去填补战线,消耗妖族的力量。

了解到望海城暂时安全,徐尘心中先是微微一松,为自己的洞府和财产无恙而庆幸。但听到联盟这熟悉的运行模式——悬赏、轮值、消耗战——天南关那尸山血海、炮灰般的惨烈景象瞬间浮现在眼前。那些口口声声“为了人族”“恪尽职守”的联盟高阶修士,最终往往牺牲的是他人。

他心中冷笑,对这套把戏早已看得透彻。一旦镇海关有失,望海城必然暴露在妖族兵锋之下,届时就算大阵能撑住,城内也必是一片混乱。更何况,谁能保证那三位化神老祖会死守到底?若事不可为,他们大概率会率先遁走。

此地,绝非久留之地!

念头急转,徐尘迅速做出了决断。必须尽快取回洞府内的所有物品!尤其是那几样他耗费心血收集、用于未来突破的关键材料和一些记载了秘术的玉简。然后,立刻离开望海城,远离东北战线这个巨大的旋涡,向着吕州真正安全的大后方的陆地深处转移。

他对这座居住几年的城市,没有丝毫的留恋或不舍。

越是靠近城西,熟悉的景致越多,但居住于此的修士面孔已几乎全部更换,多是些陌生而警惕的眼神。

终于,那片倚靠悬崖、俯瞰海域的洞府区域映入眼帘。他按下遁光,落在那条熟悉的、以青玉铺就的小径上。他的洞府位于这片区域的最佳位置之一,灵气最为充裕。

洞府外的庭院似乎并无太大变化,几株他当年手植的灵木依旧苍翠,只是似乎少了人打理,显得有些杂乱。他习惯性地放出神识,扫向洞府大门。

“嗯?”徐尘眉头瞬间皱起。

洞府大门上笼罩的,并非他亲手布置的阵法的波动,而是一种陌生的、品阶明显低了一档的防御禁制!其气息与洞府本身灵脉的契合度也显得生疏。

他心中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取出那枚与洞府核心阵法相连的禁制令牌,注入法力。

令牌亮起微光,但洞府大门毫无反应,那层陌生的禁制光幕荡漾了一下,将令牌的沟通之力排斥在外。

怎么回事?

徐尘脸色沉了下来,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他不再尝试沟通,并指如剑,一道凌厉无匹的锐金剑气嗤的一声射出,精准地点在那陌生禁制的几个关键节点上!

“啵”的一声轻响,那层最多能防住金丹修士的禁制如同泡沫般碎裂开来,化为点点灵光消散。

洞府大门的原本材质显露出来,上面依旧残留着他当年布阵的痕迹,但却被强行抹去了核心控制。

就在此时,洞府内猛地传出一声惊怒的喝问:“何人如此大胆?!擅闯在下洞府!”

一道遁光略显仓促地从府内飞出,落在地上,显出一个中年修士的身影。此人约莫金丹后期修为,身着略显廉价的法袍,面容带着惊疑与愤怒,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心虚与慌乱。他手持一柄赤色飞剑,警惕地指着徐尘。

“你的洞府?”徐尘声音冰冷,如同寒泉滴落,周身气息虽未完全放开,但那双历经血火、看透生死的眼眸中沉淀的冰冷威势,已让那金丹散修呼吸猛地一窒,持剑的手微微颤抖。

“自……自然是在下的洞府!”金丹散修强自镇定,色厉内荏地喊道,“此府乃我向临海苑正式租赁,有契约文书为证!阁下究竟何人,竟敢在望海城内强破他人洞府禁制?我已发出讯号,执法队顷刻便至!”他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刚才暗中捏碎的求救符箓给了他一丝底气,但面对眼前这位深不可测的修士,那点底气如同风中残烛。

“租赁?”徐尘踏前一步,周遭空气瞬间变得粘稠而沉重,“何时租的?原洞府主人,你又可知是谁?”

那金丹修士只觉一座无形大山轰然压落!徐尘元婴初期的威压再无保留,如同实质般倾泻在他身上!

“噗通!”

金丹修士连一丝反抗的念头都未能升起,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面色瞬间惨白如纸,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滚而下,浑身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那柄赤色飞剑“当啷”一声掉落在地,灵光黯淡。他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喉咙里传出“咯咯”的窒息声,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恐惧与哀求。

元婴威压!这是一位元婴老祖!

徐尘冷漠地看着他,声音如同九幽寒风,一字一句,如同重锤砸在他的神魂之上:”说!何时租住?原主人何在?!”

每一个字都带着神魂压迫,金丹修士的精神几乎瞬间崩溃。

“前……前辈饶命……”他涕泪横流,断断续续地挣扎着哭诉,“在……在下赵艮……租……租此府已……一年了……每……每月租金五……五十灵石……契约……是与临海苑签……签订的……当……当时临海苑的梁管事说……说原主人租期已至,未曾归来……洞府早已收回,府内……府内清理时便空无一物啊前辈!晚辈所言句句属实!晚辈只是租赁修炼,绝无冒犯前辈之意啊!”

五十灵石?空无一物?

徐尘胸中一股压抑了许久的郁气,混合着被欺瞒、被窃取的怒火,轰然爆发!

二十年的租金,,对他而言是小数目,并非不可接受。真正让他怒不可遏的是——林文达!那个当年满脸谄媚、一口一个“徐道友”的临海苑管事,竟敢如此欺瞒于他!不仅贪墨了他的巨额租金,更没有替他缴纳租金,导致他留在府中的私人物品视为无主之物,那些东西恐怕已经被随意处置了!

那些东西,是他多年积累的心血!一些珍稀材料、灵草,甚至是有灵石也难以轻易购得的!更有他的一些修炼随笔、游记见闻,虽非绝世秘籍,却承载着私人记忆与感悟!

一股被蝼蚁般角色戏弄、家当被洗劫一空的邪火直冲顶门!他仿佛已经看到林文达那厮拿着他的灵石,摆弄着他的珍藏,脸上挂着得意的奸笑!

“好!好一个临海苑!好一个林文达!”徐尘怒极而笑,笑声中听不出丝毫暖意,只有冰冷的、近乎实质的杀意弥漫开来,让跪在地上的赵艮如坠冰窟,几乎昏死过去。

徐尘不再看地上烂泥般的赵艮,猛地抬头,目光如两道冷电,射向城西坊市的方向——那里,是临海苑店铺所在。

“林文达!给我滚出来!!”

他一声暴喝,声如九天惊雷,猛然炸响!蕴含了精纯磅礴的元婴法力与滔天怒意,瞬间传遍小半个城西区域,震得无数修士耳膜嗡嗡作响,纷纷骇然抬头。

与此同时,徐尘身形一晃,化作一道刺目至极的金色长虹,冲天而起!遁光之猛烈,直接撕裂空气,发出震耳欲聋的音爆之声,毫不掩饰其恐怖的修为与沸腾的杀意,直奔临海苑!

金色长虹所过之处,街道上的修士无不脸色大变,被那骇人的灵压与杀气逼得连连后退,修为稍低者更是气血翻涌,几乎站立不稳。所有目光都惊骇地追随着那道如同复仇烈焰般的金色遁光。

眨眼之间,金色遁光已悍然悬停于临海苑气派的三层楼宇正前方!

徐尘虚空而立,青衫无风自动,周身散发出的灵压混合着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海啸,轰然砸向眼前的建筑!

“林文达!滚出来受死!”

又一声蕴含元婴威能的暴喝,狠狠砸在临海苑的防御光幕上!

那层平日里足以抵挡金丹修士攻击的店铺防御阵法,在这恐怖的音波与灵压冲击下,连一息都未能支撑住,便发出一声哀鸣,砰然碎裂!

紧接着!

砰!哗啦——!

临海苑一楼二楼所有的门窗,在这沛然莫御的灵压冲击下,瞬间爆碎成无数木屑碎片!整栋楼宇的木质结构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响,剧烈摇晃,仿佛随时会解体崩塌!

楼内,更是如同遭遇末日天灾!

“啊——!”

“救命!”

惨叫声、惊呼声、摔倒声、器物破碎声响成一片!

一层大堂内,那些仅有炼气、筑基期的伙计和正在挑选物品的客人,在这突如其来的元婴威压之下,如同被无形巨手狠狠拍倒在地!修为最弱的几个伙计,当场口鼻溢血,双眼一翻昏死过去。其余人也个个摔得七荤八素,内脏震动,面色惨白,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恐惧,连爬都爬不起来。

柜台之上,那些用于展示的玉器、法器模型、丹药瓶罐,纷纷被震落在地,摔得粉碎。一时间,店内灵光乱闪,碎片四溅,一片狼藉,浓郁的药香、酒香混合着血腥味弥漫开来。

整个临海苑,在这雷霆震怒之下,瞬间陷入了彻底的混乱与瘫痪!

就在这时,一道遁光勉强从破损的三楼窗口摇摇晃晃地飞了出来。

来人是一位身着临海苑管事服饰的中年修士,有着金丹中期修为,此刻却是面无人色,头发散乱,锦袍上甚至还沾着些许刚才震碎窗户时溅上的木屑。他强忍着神魂被元婴威压震慑带来的眩晕与恶心,竭力保持着一丝镇定,飞到徐尘前方十余丈处,便不敢再靠近,深深鞠躬,声音发颤,充满了惊惧:

“晚……晚辈陈玄,忝为临海苑现任管事,不知前辈大驾光临,所为何事?竟……竟如此震怒?若有招待不周之处,万请前辈息怒!万事好商量,还请前辈入内详谈!”他姿态放得极低,几乎是在哀求,试图先稳住这位煞神。

徐尘冰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如同看着一个死人:“现任管事?林文达何在?!”

陈玄被那目光看得浑身一颤,冷汗瞬间湿透重衣,连忙道:“林……林文达?他早已不是本店管事……前辈,此处非谈话之所,下方诸多低阶修士恐承受不住前辈神威,可否移步静室?晚辈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试图将徐尘引开,避免店铺遭受更大损失,也更方便私下解决。

“哼!”徐尘冷哼一声,威压稍稍收敛,但依旧如同乌云盖顶般笼罩着整个临海苑,“带路!”

陈玄如蒙大赦,连忙战战兢兢地在前面引路,飞向三楼。他所过之处,店铺内的伙计和客人方才感觉压在心口的大石稍稍移开,得以喘息,但依旧无人敢动弹,满是恐惧地望着那青衫身影消失在楼梯口。

三楼唯一一间还算完整的静室。

墙壁上已有细微的裂痕蔓延,桌上的茶具也震落摔碎了不少。陈玄手忙脚乱地想要清理,却被徐尘冰冷的目光制止。

徐尘面无表情,直接将那枚洞府禁制令牌和一枚记录着当年预交二十年租金信息的玉简,“啪”的一声扔在陈玄脚下的地上。玉简上清晰刻着洞府编号、租赁人“徐尘”、租期二十年以及预付的巨额灵石数目。

“林文达何在?此府,乃我二十年前所租,一次付清二十年租金!契约至今未满!而今我归来,洞府却被他人所占,言道租金低廉,且府内我遗留之私人物品,尽数消失!尔临海苑,作何解释?!”徐尘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珠砸落,静室内的温度骤降,仿佛凝结了一层寒霜。

陈玄心脏狂跳,小心翼翼地弯腰拾起玉简和令牌,仔细以神识探查。越是感知,他的脸色越是变幻不定,最终化为一片惨白与苦涩。

他抬起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着徐尘深深一揖:“前辈息怒!前辈息怒!此玉简记录……确凿无疑,这禁制令牌也确是本苑发出……只是……只是那林文达林管事…………”

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口水,硬着头皮继续说道:”林管事他……早就于西礁石滩协助抗击一队低阶海妖袭击时,不幸……已然陨落了。”

说着,他仿佛为了证明自己的话,连忙从自己的储物袋中取出一份厚厚的卷宗,快速翻到某一页,双手恭敬地呈到徐尘面前:“前辈请看,这是本苑自林文达之后的所有洞府租赁记录。贵洞府的记录……自那之后,仅有……仅有刚才前辈所见的那位赵艮道友的一次租赁记录,租期五年,租金确为每月五十灵石。关于前辈您预交的二十年租金……晚辈仔细查过店内所有账目,并……并无此笔记录的留存。前辈租用的那次只有没有记录。”

真相,在此刻已然大白!

那林文达,定然是利用职务之便,欺上瞒下。他将徐尘预付巨额租金占为己有,谎报的价格足足十倍,反正徐道人缴纳的足足有两百多年的租金,林文达根本没上报,若是徐道人回来了,他再缴纳二十年。自己则贪了一百八十多年的租金。

徐道人十余年未归,林文达又战死了,徐道人租赁的洞府,便被标记为为“原主失联、空置废弃”,洞府被收回。

徐尘留在府中的那些私人物品,其下场可想而知——定然是被回收洞府的管事视为无主之物或战利品,早已私吞变卖,瓜分殆尽!

徐尘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如同万载寒冰,没有丝毫温度。

林文达死了?死无对证!

那些灵石,他可以不在乎。但他那些多年收集、甚至可能关乎未来道途的材料、灵植、玉简!其价值,远超那区区一点租金!

“林贼已死,那是便宜了他!”徐尘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却让陈玄感到毛骨悚然,“洞府之物,乃徐某多年心血所积,价值不可估量。限你半盏茶时间,将府内原属徐某之物,一件不少,悉数奉还!否则……”

徐尘没有再说下去,但静室内的空气瞬间凝固!比之前更加恐怖、更加冰冷的杀意如同滔天巨浪,轰然涌向陈玄!

那杀意如有实质,瞬间穿透他的护体灵光,直刺其神魂深处!

“今日,我便血洗你这临海苑,鸡犬不留!”

最后一句,如同死亡的宣告,冰冷而决绝!

“噗——!”

陈玄如遭重击,身体剧烈一震,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般瘫软在地,面色惨白,气息萎靡到了极点。他眼中充满了绝望与恐惧,张着嘴,却连一丝求饶的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感受到那如同冰山般压下的、毫不掩饰的毁灭意志。

就在陈玄意识即将被恐怖杀意碾碎、临海苑即将迎来灭顶之灾的千钧一发之际——

静室外,传来一阵急促而整齐的脚步声,以及金属甲胄摩擦的铿锵之音!

“肃静!执法队在此!内中何人,立刻散去灵压!”

一声中气十足却明显带着紧张情绪的喝声从门外传来。一队约十人、身着联盟制式青黑色铠甲的修士已然赶到,将静室门口团团围住。为首者是一名金丹后期的修士,面色凝重无比,手按在腰间法器上,却不敢贸然闯入。室内弥漫的那股元婴期的恐怖威压与杀意,让他们如同面对洪荒巨兽,心惊胆战。

几乎同时,一个温和却蕴含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如同春风般拂过,悄然化解了部分弥漫在空气中的凌厉杀意:

“徐道友,且请息怒,暂缓动手。老夫周元通,忝为本城联盟会长老,还请徐道友看在老夫几分薄面上,稍安勿躁,万事皆可商量。”

话音未落,一位身着青色锦袍、鹤发童颜的老者,已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静室门口。他面容慈和,眼神温润,周身气息圆融深沉,赫然也是一位元婴初期修士。他先是目光扫过室内,看到瘫软在地、七窍溢血、气息奄奄的陈玄,眉头微微皱起,随即看向面罩寒霜的徐尘,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拱手道:“徐道友,此事错在临海苑,让道友受此委屈,实在是联盟失察,老夫之过也。”

徐尘目光冰冷地转向周元通。他认得此人,乃是望海城联盟长老会中一位较为圆滑、擅长调和关系的长老。周元通的突然出现,他并不意外,在此地闹出如此大动静,联盟高层必然会被惊动。

他并未收敛周身澎湃的灵压与杀意,冷冷道:“周长老,此事恐非区区薄面便可揭过。徐某洞府被占,私财尽失,临海苑监管不力,纵容蛀虫,难辞其咎!今日若不给徐某一个满意交代,哼!”一声冷哼,静室温度再次骤降。

周元通笑容不变,仿佛丝毫未感受到徐尘的怒意,语气愈发诚恳:“误会!徐道友,此间定有误会!老夫方才已在来的路上,听执法队简要禀报了事情经过。那林文达贪赃枉法,中饱私囊,实乃本盟之耻,死不足惜!此事确是我联盟监察不力,方才导致道友蒙受损失,老夫代表联盟,先行向道友致歉!”

他话语滴水不漏,先是将责任死死按在已死的林文达身上,接着代表联盟致歉,姿态放得极低。

说罢,他脸色一沉,对着地上勉强恢复一丝神智的陈玄喝道:“陈玄!还愣着作甚!没听到徐道友的话吗?立刻去库房!将林文达遗物中所有来路不明、疑似赃物的封存物品,尤其是与徐道友洞府编号对应的那些,全部取来!一件不准遗漏!快!”

最后一声 “快”,如同赦令,打入陈玄体内一道真元,助其暂时稳住伤势。

陈玄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冲出静室,冲向库房方向。

周元通这才又转向徐尘,笑容满面:“徐道友放心,但凡属于道友之物,只要还在本苑,定当原物奉还,分文不取!至于那被林文达贪墨的租金,本盟定双倍……不,十倍补偿于道友!只望道友能暂息雷霆之怒,保重道体为上。为那等龌龊小人气坏了身子,实在不值当。”

他这话说得漂亮,既承诺赔偿,又给了徐尘台阶。

徐尘面无表情,心中冷笑。他自然不信林文达的遗物会“恰好”封存待查,更不信所有东西都能找回。但这周元通代表联盟出面,态度恭谨,赔偿方案也看似丰厚,他若再纠缠不休,甚至真的大开杀戒,便是彻底与望海城内的联盟会撕破脸,得不偿失。他的主要目的,是拿回损失,然后离开,并非真要在此死磕。

片刻之后,陈玄带着四个伙计,抬着两个沉甸甸、贴着联盟封条的巨大玉箱,踉踉跄跄地回来了。几人皆是面色惶恐,不敢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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