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玄幻 武侠 都市 历史 科幻 灵异 游戏 书库 排行 完本 用户中心 作者专区
小米阅读 > 游戏 > 重生汉灵帝:开局斩十常侍 > 第40章 血溅别院·豺狼末路

王甫的别院烧起来了。

建宁五年春的这场火,烧穿了洛阳城南的天。

王甫那座引以为傲、堪比离宫别苑的宅邸,此刻彻底沦陷在愤怒的赤潮里。朱漆描金的大门早已被粗壮的撞木轰然破开,碎裂的木茬像野兽的獠牙,狰狞地刺向天空。门楼上悬挂的“敕造王府”鎏金牌匾,被几个红了眼的汉子用锄头生生砸落,掉进下方汹涌的人潮,瞬间就被无数双沾满泥泞和仇恨的脚踩踏、碾过,化为齑粉。

宅院内,曾精心雕琢的亭台楼阁、曲水流觞,此刻都成了暴怒宣泄的标靶。假山被推倒,名贵的花木被连根拔起,肆意践踏。暴民们如同决堤的洪水,裹挟着连日来的饥饿、丧亲之痛、以及对那碗毒米粥刻骨的恨意,咆哮着冲垮了残余家丁豪奴那点可怜的抵抗。

惨叫声此起彼伏。有豪奴被锄头砸碎了脑袋,红的白的溅在粉墙上;有管事被几双粗粝的手生生撕扯开,残肢断臂抛飞;更多的是惊慌失措、四处奔逃的侍女、乐工,被卷入这狂暴的洪流,或被推搡倒地,转眼就被淹没。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焦糊(已有角落被点燃)、以及一种疯狂的气息。

而风暴的中心,是后宅那座最为富丽堂皇的“暖玉阁”。

阁内,熏香依旧袅袅,地龙烧得滚热,温暖如春。波斯进贡的厚绒地毯铺满了每一寸地面,踩上去悄无声息。来自大秦(罗马)的彩色琉璃镶嵌在窗格上,透进朦胧而奢华的光。丝竹声早已被外面的喧嚣彻底淹没,只剩下死寂。

王甫,这位权倾朝野、连皇帝都敢不放在眼里的中常侍,此刻正半躺在铺着雪白熊皮的软榻上。他身上只松松垮垮披着一件明紫色、绣着繁复金线蟒纹的丝袍,露出松弛而苍白的胸膛。一个几乎不着寸缕、肌肤赛雪的西域舞姬,正用她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捻起一颗产自交趾(今越南北部)的冰镇龙眼,剥开晶莹的果壳,将那乳白多汁的果肉,颤巍巍地递向王甫微微张开的、保养得宜却已显出深刻法令纹的嘴唇。

王甫眯缝着眼,享受着美人的侍奉,另一只手随意地搭在舞姬光滑的腰肢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榻边矮几上,金盘玉盏,盛着各色珍馐,一壶产自西域的葡萄美酒在水晶杯中漾着琥珀色的光。他脚边还跪着两个仅着轻纱的小婢,一个轻轻捶腿,一个小心地为他修剪着指甲,镶金的象牙小锉刀在暖阁的光线下闪着冰冷的光泽。

外面那震天的喊杀声、哭嚎声、器物碎裂声,似乎被这暖玉阁厚重的墙壁和奢靡的暖意隔绝了。或者说,王甫根本不在意。他嘴角甚至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刁民闹事?在他几十年的宦海生涯里,不过是司空见惯的小浪花。自有羽林军,自有他那些如狼似虎的干儿子们去镇压。他王甫的府邸,固若金汤,谁敢真个冲进来?不过是些饿疯了的泥腿子,在门口嚎叫几声,发泄完了,自然会被打得血肉模糊,丢去喂狗。

他微微张口,正准备享用那颗冰镇过的、清甜多汁的龙眼。

突然!

“轰——!!!”

一声前所未有的、仿佛就在头顶炸开的巨响!暖玉阁那两扇厚重的、镶着铜钉的紫檀木门,竟被一股狂暴的巨力从外面整个撞飞!碎裂的木块夹杂着金属崩裂的刺耳尖啸,如同暴雨般砸进暖阁!一个沉重的石锁(显然是拆了门口石狮子的基座)裹挟着风声,狠狠砸在距离软榻仅三步之遥的地面上,将那块精美的波斯地毯砸出一个大坑,尘土和绒毛四溅!

“啊——!”

跪在榻边的小婢发出凄厉的尖叫,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缩到角落。

那剥龙眼的西域舞姬更是花容失色,手一抖,那颗晶莹的果肉“啪嗒”掉在厚厚的地毯上,滚了几滚,沾满了灰尘。她本人也惊得向后跌倒,撞翻了矮几上的水晶酒壶,琥珀色的酒液汩汩流出,迅速洇湿了雪白的熊皮。

王甫脸上的惬意和冷笑瞬间凝固!他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软榻上弹坐起来,动作快得不像一个养尊处优的老者。松弛的皮肉因为极度的惊愕和愤怒而剧烈颤抖,那双总是透着阴鸷和算计的三角眼,此刻瞪得溜圆,瞳孔深处第一次映入了真实的恐惧——不是来自朝堂的倾轧,而是来自门外那片汹涌的、带着原始毁灭气息的赤红!

门外,不再是模糊的喧嚣。一张张因为饥饿、仇恨和疯狂而扭曲变形的脸,清晰无比地挤满了破碎的门洞!他们衣衫褴褛,身上沾着血污和尘土,眼睛赤红如血,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挥舞着锄头、木棒、甚至是从他前院拆下来的石雕碎片!那浓烈的汗臭、血腥和暴戾之气,如同实质的洪流,瞬间冲垮了暖阁内所有的暖香和奢靡!

“王甫老狗!滚出来!”

“烧死这吃人的豺狼!”

“给陈老爹偿命——!”

嘶吼声浪几乎要掀翻屋顶!

“反了!反了天了!护驾!快护驾!”王甫尖利刺耳的叫声终于冲破喉咙,带着无法掩饰的惊恐和变调。他仓皇地想要跳下软榻,可双腿却因为突如其来的恐惧而发软,一个趔趄,差点栽倒。

守在暖阁门口的最后四名心腹护卫,都是他花重金豢养、手上沾过血的亡命之徒。此刻也脸色煞白,但职责所在,还是硬着头皮拔出腰间的环首刀,试图堵住那破碎的门洞。

“挡路者死!”为首一个疤脸护卫厉声大喝,刀光一闪,劈向最前面一个举着锄头冲进来的汉子。

噗嗤!

刀锋入肉的声音令人牙酸。那汉子胸前飙出一股血箭,闷哼一声扑倒在地。血腥味瞬间更浓了!

然而,这凶狠的一刀非但没有震慑住暴民,反而如同火上浇油!

“杀人了!狗贼又杀人了!”

“跟他们拼了!”

短暂的停滞被更凶猛的冲击取代!数不清的锄头、木棒、石块,雨点般砸向那四名护卫!护卫们挥刀格挡,砍翻冲在最前的两人,但更多的暴民悍不畏死地涌了上来!一个护卫被侧面飞来的石块砸中太阳穴,哼都没哼一声就软倒下去。另一个被几根削尖的木棍同时捅进了小腹,惨叫着被淹没。剩下两个背靠背,刀光舞得密不透风,暂时逼退了正面,但侧面、后面,无数双手伸了过来!

混乱中,一块拳头大小、棱角锋利的石头,如同长了眼睛,带着凄厉的风声,穿过人群的缝隙,狠狠砸向软榻的方向!

王甫刚扶着榻沿站稳,眼角瞥见一道黑影袭来,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就想往熊皮后面躲。但他终究是老了,动作慢了半拍。

砰!

沉闷的撞击声!

石头没有砸中他的头,却结结实实地砸在了他左侧的肩膀上!力道之大,让他清晰地听到了自己肩胛骨碎裂的“咔嚓”声!

“呃啊——!”王甫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嚎,剧痛瞬间席卷全身,眼前发黑,半边身子瞬间失去了知觉。他再也站立不住,重重地向前扑倒,那张保养得宜、此刻却因剧痛和恐惧而扭曲成一团的老脸,狠狠地砸进了刚刚被酒液浸湿、又被尘土污染的雪白熊皮里!冰冷、黏腻、带着浓烈酒气和血腥味的污秽,糊了他一脸。

镶金的象牙小锉刀,从他脚边滚落,被一只冲进来的、沾满泥泞的草鞋,无情地踩在脚下,“咔嚓”一声,断成两截。

“老狗在这儿!”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暴民发现了目标,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赤红着眼,推开挡路的尸体和残破的家具,朝着软榻汹涌扑来!锄头高高举起,木棒带着风声,目标只有一个——那个在熊皮里挣扎蠕动、发出杀猪般嚎叫的紫袍身影!

完了!

王甫脑子里只剩下这个念头。剧痛和极致的恐惧让他屎尿齐流,腥臊味混合着酒气血腥弥漫开来。他仿佛看到了无数双带着刻骨仇恨的眼睛,看到了锄头落下时自己脑浆迸裂的景象。几十年的权势熏天,在这一刻,脆弱得如同琉璃,一碰即碎。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保护常侍!杀出去!”一声暴喝在混乱中响起,竟是那个疤脸护卫头领!他竟在乱战中冲杀过来,浑身浴血,左臂软软垂下显然已断,右手却依旧死死握着卷了刃的环首刀。他如同疯虎,一刀劈翻了两个扑向王甫的灾民,用身体猛地撞开侧面一扇镶嵌着琉璃的雕花木窗!

哗啦!

昂贵的琉璃和精致的木雕瞬间粉碎!

“走!”疤脸护卫回身,用还能动的右手,如同拎小鸡一般,粗暴地抓住王甫的后领,将他那肥胖而此刻瘫软如泥的身体,死命地从窗户的破洞往外拖拽!破碎的琉璃碴在王甫昂贵的紫袍和皮肉上划开一道道血口,剧痛让他发出更加凄厉的惨嚎,但这嚎叫在疤脸护卫耳中,远不如身后暴民愤怒的咆哮更可怕。

疤脸护卫拖着王甫,连滚带爬地摔出暖玉阁,落在后花园冰冷的石板地上。花园里同样一片狼藉,但暴民的主力显然还在前院和暖玉阁内肆虐。这里暂时只有零星的混乱。

“常侍!撑住!”疤脸护卫喘息如牛,将半死不活的王甫架在肩上,环首刀胡乱挥舞,逼退两个试图靠近的灾民,辨认了一下方向,就朝着宅邸后门的方向跌跌撞撞地冲去。

王甫的左肩完全塌陷下去,骨头碎裂的剧痛让他几欲昏厥,鲜血浸透了半边紫袍,滴滴答答洒在石板路上。他脸色惨白如金纸,嘴唇哆嗦着,牙齿因为剧痛和寒冷咯咯作响。他从未如此狼狈,如此接近死亡。什么权势,什么富贵,在这一刻都成了狗屁!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逃!逃回皇宫!逃到曹节那里!只有皇宫,只有他经营了几十年的地盘,才能保住他这条老命!

“快…快…回宫……”他气若游丝,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死死揪住疤脸护卫破烂的衣襟。

疤脸护卫咬着牙,拖着沉重的负担,在混乱的花园里穿行。他熟悉府邸的每一条小径。终于,后门那扇不起眼的黑漆小门近在眼前!门外,是一条相对僻静、通往皇城玄武门的小巷!

希望,似乎就在眼前!

疤脸护卫眼中闪过一丝狂喜,用尽最后的力气,拖着王甫扑向那扇小门。他腾出一只手,颤抖着摸向腰间——那里挂着一串后门的钥匙!

就在这时!

嗖——!

一声极其轻微、却尖锐到刺破空气的厉啸,毫无征兆地从侧上方传来!

疤脸护卫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那是无数次生死边缘磨砺出的本能!他猛地抬头,只看到巷子对面一处低矮民房屋檐的阴影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太快了!快到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噗嗤!

一支通体黝黑、没有尾羽、只有三寸长短的怪异小箭,如同毒蛇的獠牙,精准无比地钉入了疤脸护卫的右眼!箭镞深深没入,直至没柄!

“呃……”疤脸护卫只发出半声短促的闷哼,身体猛地一僵,架着王甫的手臂瞬间失去了所有力量。他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直挺挺地向后倒去,那只完好的左眼还圆睁着,残留着最后一刻的惊骇和难以置信。

“噗通!”沉重的尸体砸在地上,溅起一蓬尘土。

被他架着的王甫,骤然失去了支撑,也如同破麻袋般重重摔落在地,正好压在疤脸护卫尚有余温的尸体上。王甫被摔得七荤八素,碎裂的肩膀再次遭到重创,疼得他几乎背过气去。他惊恐地抬起头,正对上疤脸护卫那只插着黑箭、死不瞑目的右眼!近在咫尺!那空洞和冰冷,直刺灵魂!

“啊——!”王甫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极度恐惧的尖叫,手脚并用,拼命地想从那具恐怖的尸体上爬开。他挣扎着,蠕动着,碎裂的肩膀每一次摩擦地面都带来撕心裂肺的剧痛,但他顾不上了!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真切地笼罩着他!

他用仅存的、还能动的右手,死死抠住冰冷的石板缝隙,拖着半边残破的身体,像一条濒死的蛆虫,朝着巷子尽头——那巍峨高耸、象征着最后生路的皇城玄武门,一点一点地、无比艰难地爬去。身后,拖出一道长长的、粘稠而刺目的血痕。

血痕蜿蜒,在冰冷的石板上显得格外狰狞。王甫每一次拖动身体,左肩那粉碎的骨头都像有无数把钝刀在里面搅动,疼得他眼前发黑,喉咙里嗬嗬作响,涎水和血沫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淌下,混入地上的血污。他昂贵的紫袍早已被磨得稀烂,沾满了泥土、血污和从疤脸护卫尸体上蹭到的秽物,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臭。

巷子很短,不过二三十步。平日里,他乘坐的安车只需片刻就能驶过。可此刻,这段路在王甫眼中,漫长得如同通向地狱的奈何桥。他唯一能动的右手,指甲因为用力抠抓石板而劈裂翻卷,指尖血肉模糊,却感觉不到疼痛,只有一种麻木的、机械的求生本能,驱动着他向前爬行。

一步…又一步…

玄武门那巨大的、钉满碗口大铜钉的朱红门扇,在视线里越来越近。门楼上戍卫士兵盔甲的轮廓,也渐渐清晰。希望,似乎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开…开门…”王甫用尽全身力气,发出微弱如蚊蚋的嘶喊,声音沙哑破碎,被巷子外远处依旧喧嚣的喊杀声轻易淹没。他拼命抬起右手,想朝门楼上的卫兵挥舞示意。

然而,就在他抬起手的瞬间,一股冰寒刺骨的危机感,毫无征兆地再次攫住了他!

这一次,不是来自身后燃烧的别院,而是来自头顶!

王甫惊恐地向上望去。

巷子一侧,是王甫别院高大的后墙。墙头之上,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多了一个人影。

那人一身与阴影几乎融为一体的灰褐色劲装,脸上蒙着一块同样颜色的布巾,只露出一双眼睛。那双眼睛,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冰冷得像深冬的寒潭,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在地上艰难蠕动的王甫。如同在审视一只垂死的、肮脏的蝼蚁。

是史阿。

他没有再动弓弩,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与墙头的砖石融为了一体。但王甫却感觉,那两道目光比刚才那支夺命的黑箭更让他胆寒!那是一种宣告,一种无言的审判——你,逃不掉。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王甫刚刚升起的那一丝微弱的希望。他明白了,刚才射杀疤脸护卫的,就是这个如同鬼魅般的人!他是谁?是暴民的同伙?还是……宫里派来的?

一个更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脑海:难道是……那个小皇帝?!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那小崽子才多大?他哪来这种手段?他敢动我王甫?!

王甫混乱的思绪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巷子尽头,玄武门旁边专供紧急通行的小侧门“吱呀”一声,竟被从里面拉开了一条缝!两个穿着宫中禁卫服饰的士兵探出头来,显然是听到了巷子里的动静。

“何人喧哗?!”其中一个禁卫大声喝问,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

王甫如同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求生的**压倒了剧痛和恐惧,他爆发出最后一点力气,嘶声尖叫起来,声音尖锐刺耳,如同夜枭:“杂家是王甫!中常侍王甫!快!快救杂家!有…有暴民要害杂家!开门!快开门让杂家进去!”他一边喊,一边用右手拼命拍打着地面,试图引起注意。

那两个禁卫显然认出了地上这个狼狈不堪、血污满身的人,确实是权势滔天的王常侍!两人脸色大变,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骇和犹豫。王常侍怎么会变成这样?谁干的?救,还是不救?这麻烦太大了!

就在他们犹豫的刹那,墙头上的史阿动了。

他没有攻击王甫,也没有攻击那两个禁卫。他只是极其轻微地、朝着巷子深处、王甫别院后门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动作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

但就在史阿抬下巴的瞬间——

“杀王甫老狗——!”一声充满刻骨仇恨的咆哮,猛地从王甫别院那扇破碎的后门内炸响!

几个浑身浴血、状若疯魔的暴民,显然在混乱中发现了这条逃生的通道,也发现了地上那个穿着刺眼紫袍的仇人!他们赤红着眼,挥舞着滴血的锄头和木棒,如同发现猎物的恶狼,嘶吼着冲出后门,直扑巷子里艰难爬行的王甫!

“拦住他们!”王甫吓得魂飞魄散,对着那两个禁卫发出绝望的嘶嚎。

两个禁卫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头皮发麻!看着那几个浑身煞气、明显杀红了眼的暴民冲来,再看看地上如同血葫芦般、眼看就要被撕碎的王甫,他们脸上瞬间失去了血色。救?怎么救?这几个暴民一看就是亡命之徒!为了一个眼看就不行了的王甫,搭上自己的性命?

电光火石间,求生的本能压过了对权宦的恐惧和对职责的忠诚。

“关…关门!”其中一个禁卫声音都变了调,猛地缩回头去。

另一个禁卫更是手忙脚乱地去推那扇小侧门。

“不——!开门!杂家命令你们开门!”王甫目眦欲裂,发出绝望的哀嚎,挣扎着想扑向那扇正在关闭的生门。

晚了。

砰!

沉重的侧门被那两个禁卫从里面死死关上!落栓的声音清晰传来,如同在王甫心口狠狠砸下最后一锤。

最后的生路,断了。

王甫伸向那扇紧闭朱门的右手,僵在半空中,指尖离冰冷的门板只有不到一尺的距离,却如同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他脸上的绝望和怨毒瞬间凝固,化为一片死灰。

身后,暴民沉重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息声已经近在咫尺!那浓烈的血腥气和暴戾的杀意,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

“老狗!纳命来——!”一声饱含血泪的怒吼在王甫头顶炸响!他惊恐地、艰难地扭过头。

一张因为仇恨而极度扭曲、沾满血污的年轻脸庞,占据了他全部的视野。那人正是老陈头的儿子!他双目赤红如血,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高高举起的,不是锄头,而是一柄从王甫家丁尸体旁捡起的、染血的环首刀!刀锋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森冷的、复仇的寒芒!

刀光,在王甫骤然收缩的瞳孔里,急剧放大!

“不——!!”王甫发出最后一声短促而凄厉到极致的惨嚎,充满了对死亡的无限恐惧和对权势烟消云散的滔天不甘。他下意识地抬起仅存的右手,徒劳地想要格挡。

噗嗤!

锋利的刀锋,毫无阻碍地劈开了他格挡的手臂,余势未消,狠狠斩进了他的脖颈侧面!温热的鲜血如同喷泉般激射而出,溅了那汉子满头满脸!

王甫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那只抬起的右手无力地垂下。他最后看到的,是玄武门朱红门扇上那些冰冷的、巨大的铜钉,在视线里渐渐模糊、扭曲,最终化为一片无边无际的、粘稠的黑暗。

建宁五年春,权倾朝野的中常侍王甫,没有死在他金碧辉煌的暖玉阁,没有死在朝堂的倾轧中,而是像一条癞皮狗,死在了自己府邸后门肮脏的小巷里,死在了被他视为蝼蚁的灾民刀下。血,在他身下迅速蔓延开,与他之前爬行拖出的那道血痕连成一片,形成一滩巨大而丑陋的污渍。

那汉子砍完这一刀,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拄着刀,跪在血泊里,对着皇城的方向,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长嚎:“爹——!儿子给你报仇了——!”

这声嚎哭,凄厉地刺破了小巷短暂的死寂。

……

南宫,却非殿。

殿内没有点灯,巨大的空间被黄昏最后一点残余的光线分割成明暗交织的块垒。刘宏静静地站在殿门内的阴影里,如同一个沉默的剪影。殿外高台上,史阿无声地单膝跪地,如同融入地砖的一块顽石。

风,从敞开的殿门吹入,带来了远方尚未散尽的烟尘气,也带来了史阿压低却清晰的禀报:“陛下,事了。王甫,毙命于玄武门外巷。暴民所为,众目睽睽。”

刘宏沉默着。阴影遮住了他大半张脸,看不清表情,只有负在身后的双手,指尖无意识地相互摩挲着,感受着彼此的温度和那微微的、几乎不可察觉的颤抖——那不是恐惧,而是一种巨大的、紧绷过后的余韵,一种亲手拨动命运琴弦后,琴弦震颤带来的回响。

过了片刻,一个极轻的、如同叹息般的声音才从阴影里飘出,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谈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知道了。”

他缓缓抬起右手,玄色的广袖滑落。苍白的手指伸向腰间悬挂的一枚温润玉佩——那是象征天子身份的龙纹佩。指尖在冰冷的玉面上划过,最终,却落在了紧贴着玉佩下方、藏在袍服内侧的一件坚硬而冰冷的物件上。

青铜虎符的棱角,清晰地硌着指腹。

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不久前的温度,也沾染了此刻殿外吹来的、带着血腥和焦糊气息的风尘。

刘宏的手指在那冰冷的青铜纹路上停顿了片刻,然后极其自然地收回,拢入袖中。他向前踏出一步,走出了殿门的阴影,站到了夕阳最后一点昏黄的光线里。

少年天子的面容在暮色中显得异常平静,甚至有些淡漠。他微微侧头,目光并未落在阶下的史阿身上,而是投向了殿外空旷的广场,投向更远处宫阙的飞檐,投向那片被晚霞染成暗红色的天空。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殿前:

“传旨。”

两个字,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初具雏形的帝王威仪。

“着司徒、太尉、司空三公,”刘宏的声音平稳地流淌出来,每一个字都像经过冰水淬炼的玉石,清晰、冰冷,“即刻会同司隶校尉、洛阳令,严查南城暴乱、常侍王甫遇害一案。暴民凶顽,戕害重臣,震动京畿,务必追查首恶,严惩不贷,以儆效尤。”

旨意的前半段,冰冷如刀,充满了对“暴乱”的震怒和对“重臣”遇害的痛惜。然而,刘宏的话语微微一顿,紧接着,语调却奇异地放缓、放柔,甚至带上了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虚假的关切:

“另,王常侍为国操劳,不幸罹难,朕心甚恸。着太医令,亲赴王常侍府邸,妥善料理常侍身后之事,务必……体面周全。其府中受惊家眷人等,好生安抚,不得怠慢。”

“好生安抚,不得怠慢。”这八个字,他说得格外缓慢,字字清晰,仿佛蕴含着某种深意。

史阿的头颅垂得更低了,阴影完全笼罩了他的脸,只有绷紧的肩背线条,显示着他完全听懂了这旨意中冰火两重天的真意。彻查?追凶?严惩?不过是将汹涌的民怨导向几个替死鬼的障眼法。而那句“好生安抚,不得怠慢”,才是真正的利刃——安抚是假,不得怠慢地“看管”住王甫府邸里那些可能知晓内情、可能狗急跳墙的余孽,才是真!让他们在恐惧和猜疑中,等待最终的清算!

“遵旨。”史阿的声音依旧平稳无波,如同最精密的机械。

刘宏不再言语。他复又转过身,背对着史阿,面向殿内那片越来越深的黑暗。暮色四合,最后一缕天光在他玄色的袍服边缘勾勒出一道黯淡的金边,旋即迅速被黑暗吞噬。

袖中,那枚青铜虎符紧贴着肌肤,冰冷依旧,却仿佛被方才摩挲的指尖,短暂地焐热了一瞬,此刻又在殿内升腾的寒意中,迅速冷却下去。

王甫死了,像条狗一样死在泥泞里。

这把火,烧掉了第一块腐肉。

可这深宫之中,腐肉何其多?

曹节那张永远带着虚伪笑意的老脸,在刘宏脑海中一闪而过。

少年天子微微眯起了眼,幽深的瞳孔里,映着殿内渐次点起的、摇曳不定的烛火光影。

清算,才刚刚开始。

下一个,会是谁?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