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船夫的嘴唇剧烈颤抖,浑浊的眼球里血丝瞬间炸开。
“爷……爷爷……”
他一生都活在这个男人的阴影之下,爱恨交织,如附骨之疽。
如今,这个机会摆在他面前,一个能与亡魂对话,解开一切心结的机会。
陆羽的声音没有温度,像是在宣读一份手术知情同意书。
“我能让他残存的意志,在你面前显形。”
“但这不是复活,只是一场短暂的‘通灵问询’。”
“代价是,他的尸身,将成为我验证‘旧日权柄’的第一份临床样本。”
老船夫的呼吸停滞了。
将爷爷的尸体交给这个深不可测的年轻人,当成……试验品?
可那是他唯一能得到答案的机会。
恐惧与渴望在他的内心疯狂撕扯,最终,渴望占据了上风。
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我……我愿意!”
“把他,交给你!”
陆羽微微颔首,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他走向乌篷船。
老船夫颤抖着手,从船舱深处拖出一具覆盖着寒霜的冰棺。
棺中,躺着一个面容安详的老者,宛如沉睡。
陆羽没有碰冰棺,只是伸出一根手指,隔空点在了棺盖之上。
他调用了刚刚获得的权柄——【亡语复苏】。
一缕源自“旧日之心”的精纯生命本源,凝成一道肉眼可见的淡金色光丝,自他指尖射出,悄无声息地穿透了冰棺。
光丝没入老者眉心。
没有惊天动地的异象。
但老船夫却惊恐地看到,冰棺内壁的寒霜,正以一个诡异的速度消融、蒸发。
尸体那死灰色的皮肤下,一抹微弱的血色开始回流。
最恐怖的是,那紧闭了不知多少年的眼皮,开始神经质般地抽搐、颤动。
下一刻。
“呼——”
一声冗长、艰涩,仿佛从生锈风箱里挤出来的呼吸声,从尸体的口中吐出。
他睁开了眼睛!
那不是活人的眼睛,瞳孔涣散,一片死寂,却又倒映出陆羽的身影。
“爷爷!”
老船夫激动得大喊一声,踉跄着就要扑过去。
然而,复苏的老者对他视若无睹。
他用一种极其僵硬、反关节的姿势,从冰棺中坐起,然后翻身,重重地跪在了陆羽面前的地上。
他将额头死死贴着地面,用一种混杂着敬畏、狂热与绝对服从的沙哑声音,宣告道:
“残缺体‘船’,参见……‘唯一核心’!”
老船夫彻底僵在原地,脸上的狂喜凝固成一片空白。
爷爷……
他跪下了?
还对这个年轻人,用上了如此卑微且古怪的称呼?
陆羽俯视着地上的尸体,神色平静,像是在审视自己的造物。
“他不再是你爷爷。”
冰冷的话语,将老船夫最后的幻想击得粉碎。
“他是我权柄之下,苏醒的第一个‘亡灵追随者’。”
“你……”老船夫嘴唇发白,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现在,回答我的问题。”
陆羽没有理会崩溃的老船夫,而是对跪着的尸体下令。
“你的族群,你的来历,你与‘旧日之心’的关系。”
“遵命,核心。”
“爷爷”的尸体,或者说,名为“船”的追随者,依旧保持着跪拜的姿势,用毫无感情起伏的语调,开始述说一个惊悚的真相。
“我族,并非真正生灵,而是‘旧日之心’昔日为维持天地运转,自行分裂出的‘功能性血肉组件’。”
“我们的宿命,便是在‘旧日之心’衰弱时,回归母体,被其吞噬,化为养料,助其完整。”
“我将他推入‘缝魂匠’,是想借助外来法则,斩断他与母体的联系,让他……摆脱作为‘零件’的宿命,获得……真正的新生。”
真相如同一把把淬毒的尖刀,捅进老船夫的心脏。
他一直以为的背叛,竟然是一种绝望的保护?
而他自己,生来就是一块……等着被回收的“零件”?
“不……不!这不是真的!”
老船夫疯狂地摇头,泪水夺眶而出,他猛地转向陆羽,双膝一软,也跪了下来。
他终于明白,这个年轻人不是魔鬼,而是他能抓住的,唯一的救命稻草!
“神仙爷爷!救我!我不想被吞噬!我不想当零件!”
他磕着头,额头瞬间血肉模糊。
陆羽的目光终于落在他身上,眼神里没有怜悯,只有外科医生般的审视。
他伸出手,轻轻按在了老船夫的胸膛。
他的指尖,精准地定位了那颗正在惊恐地狂跳的心脏。
一颗,同样属于“旧日之心”的,最后的……**碎片。
“我可以救你。”
陆羽的声音,如神只的最终宣判,在老船夫的灵魂中炸响。
“但从今往后,你的命,不再属于你自己。”
“你将成为我的眼睛,我的手脚,替我走遍这片大地,找回‘旧日之心’所有散落的‘器官’。”
“你,愿意成为我的……第二个追随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