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的声音在教坊司大厅里回荡,每个字都像带着魔力,穿透了喧嚣的人声和丝竹。
“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
第一句出口,楼下原本嘈杂的议论声就小了大半。那些摇头晃脑的文人突然僵住,手里的折扇忘了摇动,端着酒杯的手指悬在半空。
穿绿袍的账房先生正拨着算盘,此刻停下手,抬头望向二楼雅间,嘴里喃喃道:“这起句…… 不凡啊。”
沈砚站在栏杆边,灯光透过雕花窗棂落在他身上,月白色的襕衫被照得泛着柔光。他没看那些瞠目结舌的文人,目光越过人群,落在舞台中央的薄纱上。
“秋风吹不尽,总是玉关情。”
第二联出来时,教坊司里彻底安静了。有几个曾在边关戍守过的老兵,此刻正坐在角落喝酒,听到 “玉关情” 三个字,突然红了眼眶。
其中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兵,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旧箭囊,那里曾装着他写给妻子的家书。
舞台后的杨蓉蓉,指尖正落在琴弦上,闻言猛地一顿。她隔着薄纱望向沈砚,那双总是带着淡淡忧愁的眼睛里,第一次闪过毫不掩饰的惊讶。
这诗太懂人心了。
长安的月光洒在千家万户,捣衣声里藏着多少等待?秋风能吹落树叶,却吹不散对边关亲人的牵挂。
寻常妇人的相思,被这二十个字写得既家常又辽阔,像一幅铺展开的长安夜图,每个细节都透着滚烫的人情。
“何日平胡虏,良人罢远征。”
最后两句收尾,没有华丽的辞藻,却像一声沉甸甸的叹息,砸在每个人心上。
教坊司里静得能听见烛花爆开的轻响,连最不懂诗的酒保,都停下了擦杯子的手,望着窗外的天空发呆。
过了足足三息,秦风才反应过来,猛地一拍桌子:“好!这诗写得好!”
他这一声喊,仿佛解开了无形的枷锁,楼下顿时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
“这是谁家的才子?以前怎么没听过?”
“‘长安一片月’,单这一句就压过咱们所有人了!”
“听说是斩妖司的医官?难怪有这等胸襟!”
沈砚对这些议论充耳不闻,只是朝舞台方向拱了拱手,算是完成了应答。他转身想回座位,隔壁雅间却传来一声冷哼。
“不过是碰巧凑了几句顺口溜,也值得这般吹嘘?” 李嵩摇着折扇,脸上写满不屑,“杨姑娘,这第一题算他侥幸,第二题我来接。”
杨蓉蓉的侍女掀开珠帘,清脆地报出第二题:“第二题 —— 瀑布。”
李嵩立刻站起身,清了清嗓子,吟诵起自己准备好的七言律诗。他的诗对仗工整,用了不少典故,什么 “银河倾落”“雷吼龙鸣”,听起来颇有气势。
诵完之后,他得意地看向沈砚,等着众人夸赞。
果然,几个依附他的文人立刻捧场叫好,声音却稀稀拉拉的,远不如刚才对沈砚的反应热烈。
“沈公子,不打算再露一手?” 李嵩挑衅地扬了扬下巴,“要是怕了,认输也无妨。”
沈砚本来不想再出风头,但看着李嵩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又想起自己肚子里那些 “存货”,突然觉得不拿出来晒晒实在可惜。
走到窗边,望着远处慈恩寺的方向,那里据说有处飞瀑,是长安文人常去题咏的地方。
“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
“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两句诗脱口而出,像一道真正的瀑布砸进人群。
教坊司里再次陷入死寂。
李嵩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手里的折扇 “啪嗒” 一声掉在地上。他那首精心雕琢的律诗,跟这两句比起来,就像池塘里的涟漪遇到了江河奔涌,瞬间被冲得无影无踪。
“三千尺…… 这想象力!” 有个白胡子老儒抚着胡须,激动得浑身发抖,“把瀑布比作银河落九天,简直是神来之笔!”
“是啊,咱们写瀑布总想着描形状、写声响,人家直接往天上想,格局一下子就拉开了!”
连秦风这种粗人都听出了门道,使劲拍着沈砚的肩膀:“好小子!这瀑布听着就带劲!比咱上次去终南山见的那个还壮观!”
沈砚忍着肩膀的酸痛,心里暗自嘀咕:诗仙的作品,能不壮观吗?
李嵩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突然指着沈砚喊道:“你这是抄袭!定是偷了哪位前辈的诗句!”
这种泼脏水的手段实在拙劣,连他身边的歌姬都忍不住皱了皱眉。
沈砚懒得跟他争辩,只是淡淡道:“那我再作一首便是。杨姑娘,第三题是什么?”
珠帘后的杨蓉蓉轻声道:“第三题 —— 相思。”
这个题目最是常见,也最考验功力。多少文人写了一辈子,也没能跳出 “泪沾裳”“意难忘” 的窠臼。
李嵩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赶紧道:“这个题目我最拿手!且听我的 ——”
他搜肠刮肚地吟诵起来,无非是些 “月下独酌”“梦里相逢” 的陈词滥调,听得人昏昏欲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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