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漫过兖州城东的官道,沈砚就勒住了马缰。
前方的土路泛着焦黄色,龟裂的缝隙能塞进半只脚掌,像一张被太阳烤得蜷缩的老树皮,风一吹过,卷起的尘土里还混着细碎的枯草,打在人脸上又干又痒。
路边的枯树歪歪扭扭地立着,树皮剥落得像老人皲裂的皱纹,枝桠上连一片叶子都没有,只有几只乌鸦停在上面,发出 “呱呱” 的叫声,听得人心头发紧。
不远处的土坡下,隐约传来细碎的哭声,还夹杂着孩童的啜泣,那声音微弱得像风中残烛,裹在干燥的空气里,几欲消散。
“他娘的!这是咋回事?” 秦风握紧玄铁刀,刀身经玄冰水浸泡后泛着寒气,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难不成是柳家庄那老东西又在欺负人?要是敢动孩子一根手指头,老子非劈了他那破庄门,把他囤的粮食全分给乡亲们不可!”
他说着,还故意挥了挥刀,刀风扫过空气,带着股狠劲。
沈砚翻身下马,循着声音往土坡下走,银甲卫们紧随其后,避火铜甲的甲片碰撞着发出 “哐当” 声,在寂静的郊外显得格外醒目。
刚走下土坡,眼前的景象就让众人皱紧了眉头 —— 约莫三十多个流民蜷缩在土坡下的破草棚里,草棚是用枯树枝和破布搭的,几根主杆歪歪扭扭地撑着,破布被风刮得 “哗啦啦” 响,边角都磨成了絮状,随时可能塌掉。
草棚周围的土地更是干裂得不成样子,连棵能遮阳的野草都长不出来,只有几处浅浅的土坑,想必是流民们之前试图挖水留下的痕迹。
流民大多是老弱妇孺,身上的衣服补丁摞着补丁,有的甚至光着脚,脚掌被碎石磨得血肉模糊,渗出的血珠在干燥的土路上很快就结成了痂。
不少人的嘴唇干裂得渗出血丝,怀里抱着的水罐空空如也,罐底还沾着点浑浊的泥渍,显然是连最后一点泥水都喝光了。
一个老婆婆正抱着个五六岁的孩子,坐在草棚最里面的角落,用干裂得出血的嘴唇对着孩子的额头轻轻吹气。
孩子的小脸蜡黄得像枯树皮,头发枯黄得打了结,眼睛半睁半闭,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口起伏,连睫毛都没力气颤动。
看到沈砚一行人穿着整齐的制服、带着兵器走来,流民们先是猛地一缩,像受惊的兔子般往草棚深处退,几个年轻些的汉子咬着牙,捡起地上的土块和枯树枝,摆出防御的姿态。
他们怕了,柳家庄的打手穿着光鲜、拿着刀棍驱赶他们的场景还在眼前,那些人踩碎他们的干粮、踢翻他们的水罐时的狠戾,至今想起来还让他们浑身发抖。
眼前这些人虽然看着不像恶人,可谁知道会不会是柳万山派来的新帮手?
“各位乡亲,莫怕。” 沈砚放缓语气,脚步也放轻了些,从怀里掏出斩邪司的令牌,令牌上的 “斩邪护民” 四个字在晨光下泛着冷冽的银光,连周围干燥的空气都仿佛被这光芒浸得凉了些,“我们是长安斩邪司的人,不是柳家庄的爪牙。此番去柳家庄查案,路过此地见大家受难,特来搭把手。”
流民们盯着令牌看了半晌,眼神里满是犹豫。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汉颤巍巍地站起来,他的腿一瘸一拐的,裤腿上还沾着未干的泥点,显然是之前被打所致。
他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下,声音里带着颤抖和试探:“您…… 您真是斩邪司的大人?可别骗我们这些苦命人啊!柳家庄的人赶我们的时候,也穿着体面衣裳,说我们是‘带晦气的贱民’,还放狗咬我们…… 您要是真能帮我们,那可真是救了我们的命了!”
他说这话时,手紧紧攥着破衣角,指节都泛了白,浑浊的眼睛里满是祈求 —— 他太想相信了,可又怕这又是一场空欢喜,毕竟这些天,他们见多了冷眼和驱赶,连路边的野狗见了他们,都敢扑上来抢那点可怜的干粮。
唐朝灾年时,官府虽有流民安置政策 —— 允许流民投靠亲友或入住驿站临时安置点,严禁私人私设关卡驱赶流民,可柳家庄仗着势力大,根本不把律法放在眼里,不仅赶流民,还抢他们仅存的干粮,甚至放狗咬人,这才把周边的流民都逼到了这荒郊野外,连口干净水都喝不上。
“柳家庄私设关卡驱赶流民,本就违了大唐律法。” 沈砚语气沉了下来,眼神里的坚定让流民们安心了些,“大家尽管放心,有我们在,没人再敢欺负你们。” 他转头对银甲卫说,“把咱们带的干粮和水分给乡亲们,先紧着孩子和老人来,别让他们渴坏了。”
银甲卫们立马打开行囊,将随身携带的旱麦饼和水囊递过去。
流民们还是不敢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里满是警惕 —— 他们怕这是陷阱,怕接过东西后,就要付出更惨痛的代价。
直到老汉颤巍巍地接过一个水囊,小心翼翼地拧开盖子,先自己尝了一小口,确认没异味后,才慢慢凑到孩子嘴边,声音轻得像怕惊着孩子:“娃,慢点喝,别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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