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引 第16章 遇刺

秋雨在檐角凝成珠串，定国公府东暖阁的云母窗纱透出暖黄光晕。

“老爷，宫内来报。

薛远停下了煮茶的动作：“请上来。

那素衣密探作揖道：“国公爷，陛下已定下了燕勉之的方案。

“为何？他算什么东西。

“国公爷，他乃新科状元，前途无量，被陛下重用也无可厚非。

薛远看着茶汤表面泛起蟹目般的气泡。

\"哦？你且说说看。

“他们所议，乃粮草之事，粮道当借伊吾古道。九月霜降前，驼队可抵高昌。

“粮草？陛下都让他干预。

密探点了点头：“是 如今他的地位快比肩之前的高相了。

茶案下的暗格弹开时带起一阵微风，二十年前先帝赐我的青玉棋盘泛着幽光。

茶筅尖端的雪沫正巧在汤面勾出完美的云头雨脚。

“下一步，朝堂，除他。

薛远将茶盏推向跪坐于阴影中的幕僚。

“茶凉了。

“日后朝局不一样了，你我要小心。

“谢主上恩赐，臣下为主上肝脑涂地。

铜漏指向申时三刻，更鼓声穿雨而来，茶炉里的炭火突然\"噼啪”有几个响声。

“主上，大军已达鞑靼边境，战事在即。

薛远敲敲茶碗：“边防动手吧，今晚。

是

随着密探人影的消失，薛远也攥紧了手里的棋子。

“太子不方便做的事，便我来做，希望来日那个小毛孩能记住本公的良苦用心。

谢安的手指刚抚过《尉缭子》泛黄的纸页，窗外松涛忽地汹涌如潮。

他今年二十六岁，却早已戎边十三载，自然养成的警觉在血脉里炸开，他不动声色将兵书往烛台旁推了半寸，青铜镇纸的冰凉沁入掌心。

三更梆子正在穿透雨幕。

第一道寒光破窗时他已然后仰，袖剑擦着喉结钉入楠木屏风，尾端缀着的玄色鹰羽簌簌震颤。

第二人自梁上倒坠而下，他旋身挥掌拍灭烛火，黑暗里传来肋骨折断的闷响。

第三柄剑来得最刁，贴着青砖缝隙突刺脚踝，却被突然掀翻的案几撞偏方向——那上面还摊着未读完的兵书

血腥味在墨香里漫开时，谢安的剑穗才渐渐停止晃动。

他踩住最后那个挣扎的刺客，指尖掠过对方的后颈。

“你的主子是谁。

刺客按住腰间的凶器，擦了擦嘴角的血说：“没有主子。

雨声中混进了更密集的脚步声，远处传来管家惊慌的呼喊，而裂成两半的羊脂玉佩正在他袖中发烫。

箭杆断裂声未歇，东南飞檐上忽有银光炸裂。

七枚淬毒蒺藜呈北斗状袭来，每枚都精准封住谢沉舟的退路——这分明是兵部演武堂独创的\"锁麟阵\"。

将军靴跟猛踏青砖，暗格里突然弹出半卷《八阵图》。

泛黄舆图裹着硝石粉迎风展开，与蒺藜相撞爆出硫磺火星。

烟幕中谢安青钢剑挽出枪花，剑尖挑飞三枚暗器的刹那，瞳孔却骤然收缩。

第四枚蒺藜被突然飞来的砚台击落，墨汁在空中凝成\"慎\"字残影。

刺客的冷笑裹在雨腥里：\"谢将军恕罪，此战唯有你亡，才可破局。

将军喉间突然泛起熟悉的铁锈味，左肩伤口流出的血珠竟在青砖上凝成北斗七星。

那刺客拿起衣襟里藏着的\"驱寒药\"，瓷瓶底部的冰裂纹与工坊今年新制的青瓷如出一辙。

“拿下。

狼牙箭破空声里，谢沉舟突然旋身劈碎身后博古架。

十二卷兵家典籍轰然坠落，露出暗墙上斑驳的漠北地形图。

他蘸血在\"饮马滩\"三字上重重一抹，机关齿轮声顿时撕裂雨幕。

暗格打开的瞬间，十八支狼牙箭突然调转方向，顺着铁砂阵眼钉入刺客藏身的梧桐树干。

三三两两地高等侍卫破门而入，剑尖抵住刺客咽喉时，对方手腕处露出兵部特有的暗纹——半轮新月。

“就你这点武功，单枪匹马来刺杀本将，胆子也太大了些”

谢安拿着剑挑起他的下巴：“说，谁让你千里迢迢来刺杀本将，你的主子真是良苦用心啊。

“无任何人。

谢安一剑刺入他的肩膀，鲜红的血液从他的嘴角涌出。

“可笑，没人指使，如今大战在即，先前京城都鲜少有人知道本将这号人物，现在竟然会平白无故地来刺杀？

“谢将军，京城人士，是当朝太师谢崇钧的侄子。十三年前，支援宣仁年间的边疆战役，得封镇北将军，京城实力盘根错节，为人做事的都会调查底细。

“哦，是吗？”下巴上的剑离喉咙要害处又近了几分。

“还不快说？你主子是谁。

“谢将军，为主做事，无怨无悔。

黑血喷溅在墙面，他竟生生咬断了自己半截舌头。

谢安看了看她的死状，面无表情地说道：“死了，真是护主，死了真相也会水落石出，来人，拿纸笔，本将要写奏疏。

【臣谢安恭请皇上圣安，臣顿首再拜，沥血陈情：

寅时三刻，七道寒星破雨入室，锁喉蒺藜嵌北斗杀阵，此乃兵部演武堂甲字库封存之\"锁麟\"。刺客腕间新月纹浸透漠北狼毒，与去年兵部犒军所赐金疮药罐底印鉴形神俱肖。

臣肩创渗血凝七星，刺客衣襟藏着兵部遣医赠\"驱寒散\"，瓷瓶冰裂纹竟与御膳房今春贡品同窑所出。更骇者，刺客袖中半块羊脂玉佩，与臣十三年前在饮马滩所获敌将信物，恰成阴阳双鱼。

暗室《八阵图》硝烟未散，机关齿轮间嵌有半枚新月铁符。臣已用朱砂拓印附于密匣。

卯时初刻，臣喉间铁腥愈重，方悟刺客刀刃淬漠北\"七星鸩\"。此毒需混入三伏天正午松烟墨方可催发，而月前翰林院刚为臣府上补过《尉缭子》残卷。

北狼毒混合朱砂书写，遇地龙翻身时的沼气味会浮现第二层血书。

臣谢安有幸受蒙陛下重托，膺任主帅之职，定当殚精竭虑，可，今边疆大战将临，臣遭人刺杀，此绝非偶发。伏望陛下览此奏疏后，详加彻查此事，勿使心怀叵测之人，坏陛下之宏图伟业。

边疆战事，臣必倾己所能，襄助吾李朝克复失地。此外，臣乃谢家后裔，谨向舅舅谢崇钧请安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