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寒风像淬了冰的刀子,刮过沈阳城郊的乱葬岗时,卷起地上的碎雪和纸灰,打在陈峰冻得通红的脸颊上,生疼。他缩在一棵半枯的老榆树干后,眯着眼看向两里地外的日军哨卡——那是通往城里的最后一道关卡,木质的哨楼上架着一挺歪把子机枪,枪口对着来路,两个穿着土黄色军装的日本兵正抱着枪,在哨楼底下跺脚取暖,军靴上的马刺时不时蹭出细碎的火星。
“队长,风太大了,再等下去兄弟们该冻僵了。”赵山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浓重的东北口音,还夹杂着牙齿打颤的声响。陈峰回头,看见自己这位临时组建的“铁血小队”的副队长正裹紧身上那件补丁摞补丁的东北军旧棉袄,他身后的十二个队员也都差不多,有的把破毡帽拉得遮住半张脸,有的揣着冻得硬邦邦的窝头,眼神里却透着一股不服输的劲——这些人里,有赵山河带出来的东北军残兵,有老烟枪介绍来的码头苦力,还有两个是林晚秋动员来的教会学校学生,最大的不过二十五岁,最小的才十七。
陈峰抬手看了看手腕上那块从现代带来的军用手表——表盘已经被磕碰得全是划痕,指针指向下午三点。按照约定,林世昌的管家会在四点前把筹集到的粮食和药品送到哨卡西侧的菜窖里,由老烟枪的人接应,再转交给他们。可现在日军的哨卡比情报里的多了两个流动岗,手里还牵着狼狗,显然是加强了戒备。
“再等等。”陈峰压低声线,声音因为长时间暴露在寒风中有些沙哑,“老烟枪说今天城里有日军的‘清街’行动,哨卡的人可能会轮换,等换岗的时候再动手,风险小些。”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用硬纸板做的简易望远镜——这是他用教会学校废弃的放大镜镜片改的,对准哨卡仔细观察:日军的军帽上都别着“关东军”的臂章,腰间挂着南部十四式手枪,哨楼里还坐着一个军官模样的人,正低头看着一张地图,时不时用铅笔在上面画着什么。
“那狗娘养的小鬼子,天天在城里耀武扬威,真当咱们东北没人了!”一个叫王二柱的队员忍不住骂了一句,他是个矿工,三个月前日军占领煤矿时,他的弟弟因为反抗被日军用刺刀挑死,说起日军就红着眼。
“别冲动。”陈峰按住他的肩膀,“我们现在人少枪少,硬碰硬不是办法。记住,我们的目标是物资,不是逞能。”他的手指触到王二柱肩膀上的补丁,那是林晚秋用红布缝的——队里的伤员越来越多,药品快用完了,这也是他们必须冒险进城取物资的原因。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陈峰赶紧让队员们趴下,自己则继续用望远镜观察:只见五个日军骑兵沿着公路疾驰而来,为首的那个军官穿着呢子军装,戴着白手套,腰间的军刀在雪光下闪着冷光。“是佐藤英机的人。”赵山河凑过来说,“我见过他的卫队,马蹄铁上都刻着‘佐藤’的字样。”
陈峰的心一沉。佐藤英机是关东军情报课的少佐,自从上次他带队袭扰了日军的巡逻队,缴获了两挺机枪后,这个人就像是盯上了他们,多次派人围剿。这次他亲自出现在哨卡,难道是察觉到了他们的行动?
骑兵队在哨卡前停下,为首的军官翻身下马,和哨楼里的军官说了几句。陈峰隐约看到那个军官递了一份文件给哨楼里的人,然后指了指西侧的方向——正是菜窖的位置。
“不好,他们可能知道了菜窖的事。”陈峰低声说,“赵山河,你带三个人从侧面绕过去,看看能不能联系上老烟枪的人;王二柱,你带两个人在这里警戒,一旦有情况就开枪吸引日军注意;剩下的人跟我走,我们去菜窖附近埋伏,如果真有埋伏,就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队长,那你小心!”林晚秋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陈峰回头,看见她正站在一棵小树后,手里提着一个布包,里面装着她整理好的绷带和消毒水。自从上次她偷送日军布防图给陈峰后,就一直跟着队伍在城郊活动,从最初连枪都不敢碰的学生,变成了现在能熟练处理伤口的战地医护员。
“你怎么来了?”陈峰皱了皱眉,“这里太危险,你应该留在据点。”
“据点里的药品快用完了,我必须跟着来。”林晚秋的眼神很坚定,“而且我认识老烟枪的人,万一遇到麻烦,我能帮上忙。”她从布包里掏出一个瓷瓶,递给陈峰,“这是我爹让管家带来的防冻膏,你抹在脸上和手上,别冻坏了。”
陈峰看着她冻得发紫的嘴唇,心里一暖,接过瓷瓶,却没有打开,而是塞回她手里:“你比我更需要这个。”说完,他不再多言,朝着队员们挥手:“行动!”
队伍分成三路,朝着不同的方向摸去。陈峰带着剩下的六个人,沿着乱葬岗的边缘,在齐膝深的雪地里艰难跋涉。寒风刮得人睁不开眼,脚下的积雪时不时会陷下去,露出下面的冻土和碎石。一个叫李小明的学生队员因为体力不支,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陈峰赶紧扶住他,发现他的脸已经冻得没有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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