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寒风如同无数把冰冷的小刀,刮过辽南丘陵光秃秃的枝桠和冻结的土地,发出呜呜的尖啸。夜幕低垂,星月无光,只有远处日伪军据点那如同鬼火般的零星灯光,在黑暗中勾勒出压抑的轮廓。
陈峰趴在一处背风的山坳里,身上覆盖着枯草和白布,整个人几乎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他手中那支经过改造的汉阳造步枪冰冷的枪身紧贴着脸颊,带来刺骨的寒意,却也让他保持着极致的清醒。他透过那简陋但有效的瞄准镜,观察着下方那条蜿蜒的、被车轮和马蹄碾得坚实的土路——这是日军一支运输队明日清晨的必经之路。
距离江桥抗战的支援行动已过去数月,马占山部最终因孤立无援、伤亡惨重而被迫退入苏联境内,但他们的浴血奋战,极大地鼓舞了东北乃至全国的抗日士气。陈峰率领的“铁血义勇队”在那次奇袭军火库后声名鹊起,不再是局限于沈阳周边的小股武装,开始吸引更多散落的东北军溃兵、不甘受辱的农民以及血性尚存的绿林好汉来投。
队伍扩大了,力量增强了,但随之而来的则是更沉重的责任和更严峻的挑战。伪满洲国成立的闹剧已然上演,日军为了巩固这个傀儡政权,对东北境内风起云涌的抗日武装发动了规模空前的“春季大讨伐”。铁血义勇队作为一股新兴却战绩彪炳的力量,自然成为了日伪军重点“关照”的对象。
过去半个月,陈峰带着队伍,依靠老烟枪手下的底层情报网和苏明月那边传递来的有限信息,在这片丘陵地带与数倍于己的敌人周旋。他们像滑不留手的泥鳅,利用对地形的熟悉和陈峰灌输的现代游击战术,先后成功袭击了两个伪警察所,炸毁了一段铁路,缴获了一批弹药和粮食,让驻防此地的日军指挥官暴跳如雷。
然而,陈峰敏锐地感觉到,敌人正在改变策略。以往那种漫山遍野的拉网式扫荡减少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具针对性的围堵和试探。尤其是最近两次预设的伏击点,都意外地扑了空,仿佛敌人能未卜先知。
“队长,”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身边响起,打断了陈峰的思绪。赵山河猫着腰凑了过来,他穿着臃肿的棉袄,外面套着缴获的日军呢子大衣,脸上带着连日征战的疲惫,但眼神却锐利如鹰。他递过来一个冻得硬邦邦的窝窝头,“兄弟们都就位了,岗哨也放出去了三里地。你先垫垫。”
陈峰接过窝窝头,用力咬了一口,在嘴里含化了才能慢慢咀嚼。“山河,告诉兄弟们,今晚尤其要打起精神。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赵山河眉头一拧:“你也感觉到了?妈的,小鬼子最近像是长了狗鼻子,咱们刚想动,他们就把路给堵了。队里是不是……”他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陈峰沉默了片刻,呼出的白气在眉睫上结成了霜。内部不纯的可能性,他早已考虑过。队伍扩张太快,人员来源复杂,虽然进行了初步的整训和筛选,但难保没有敌特混进来,或者有人被收买。这也是他为什么坚持每次重要行动前,只向核心成员透露部分计划,并且频繁变换联络方式和集结地点。
“不一定是我们的人,”陈峰低声道,目光依旧紧盯着下方的道路,“也可能是老烟枪或者苏老师那边的环节出了问题,甚至……是敌人通过我们的活动规律,推断出了我们的意图。佐藤英机,没那么简单。”
提到佐藤这个名字,陈峰的眼神更冷了几分。这个老对手,像一条隐藏在暗处的毒蛇,虽然许久未曾直接照面,但陈峰能感觉到那双阴鸷的眼睛一直在背后盯着自己。那些针对性的围剿、心理战和情报渗透,处处都带着佐藤的风格。
“管他娘的是谁!”赵山河啐了一口,“明天只要鬼子的运输队敢来,老子非崩掉他几颗门牙不可!听说这次运的可不只是粮食,还有弹药和药品,林姑娘那边都快急死了。”
提到林晚秋,陈峰心中微微一紧。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需要他保护的进步学生了。在血与火的洗礼中,她迅速成长起来,凭借着教会学校打下的西医基础,成为了义勇队不可或缺的战地医生。她带着几个同样勇敢的姑娘,组建了一个简陋的医疗小队,用极其有限的药品,硬是从死神手里抢回了许多战士的生命。此刻,她应该还在后方的秘密营地,忙碌地照顾伤员,准备应对明天可能出现的伤亡。
“嗯,伏击计划不变。”陈峰压下心中的杂念,恢复了惯有的冷静,“但要做好预案,一旦情况有变,立刻按三号方案分散撤退,到二号备用集合点汇合。”
“明白!”赵山河重重点头,猫着腰退了下去,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陈峰重新将眼睛贴在瞄准镜上,冰凉的触感让他精神一振。他强迫自己排除所有干扰,将全部心神投入到眼前的伏击战中。计算着风速、距离,预设着可能出现的各种突发情况,在脑海中一遍遍推演。这是他在现代特种部队养成的习惯,也是他能在这个时代活下去并带领队伍不断取胜的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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