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修仙全传 第81章 墨玉珠的困境

赤炎朱果灼灼如火，鸽卵大小的果实表面流淌着液态火焰般的光泽，将悟道石旁一小片区域映照得如同熔炉。精纯而霸道的火元之气丝丝缕缕逸散出来，又被此地精妙的聚灵阵法束缚，化作温顺的能量流，滋养着盘坐其下的身影。

林啸天双目微阖，白皙修长的手指在膝上掐着一个玄奥的法诀。丝丝缕缕肉眼可见的赤红火气被他缓缓纳入体内，与丹田中那轮初生的、蕴着紫色电芒的液态灵力漩涡交融淬炼，使其愈发凝实、深邃。每一次呼吸，都引动周遭灵气轻微震荡，显示出他筑基初期的境界正以惊人的速度稳固、攀升。

秦枫侍立在不远处一株灵松的阴影下，气息收敛，如同最忠诚的护卫。他的目光并未停留在那三枚足以让无数筑基修士眼红的赤炎朱果上，而是带着深深的敬畏，落在林啸天身上。这位师兄的天资与地位，早已超越了普通的内门核心，是宗门真正倾注心血的未来巨擘。守护此地，确保师兄清修不受丝毫惊扰，便是他此刻最重要的使命。

时间在精纯灵气的流转中悄然滑过。

突然，林啸天眉心那点淡淡的紫色雷纹微不可察地亮了一瞬。他并未睁眼，只是缓缓收诀，周身澎湃的气息如同退潮般迅速内敛，沉凝如渊。赤炎朱果散发的火元之气失去了引导，重新在阵法内缓缓流淌。

“何事？” 林啸天清越平淡的声音响起，如同玉磬敲击在寂静的灵苑中。

秦枫立刻从阴影中走出，躬身低语：“禀师兄，传功殿古长老座下，赵执事在外求见。言有要事，需面禀师兄。”

林啸天缓缓睁开眼眸，那深邃的紫色瞳孔中，电芒流转，映照着赤红的朱果光芒，更显莫测。他并未起身，只是目光平静地投向苑门方向，微微颔首。

秦枫会意，身形一闪，片刻后引着一名身着传功殿执事青袍、面容肃穆、气息沉凝的中年修士快步走入苑内。那赵执事在距离林啸天五步外便停下脚步，深深躬身，姿态恭敬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弟子赵明，拜见林师兄。”

“赵执事不必多礼。” 林啸天声音平淡，目光落在赵明脸上，“古师伯有何吩咐？”

赵明并未立刻回答，而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侍立一旁的秦枫。

“秦师弟乃吾心腹，但说无妨。” 林啸天淡然道。

赵明这才微微吸了口气，压低声音，语速却清晰无比：“禀师兄，非是古长老有吩咐，而是…墨师妹家中有变！”

“墨玉珠？” 林啸天俊美近妖的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唯有那双紫眸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审视。

“正是！” 赵明声音更沉，“墨师妹出身的天阙城墨家，三日前被金阳宗附属家族——烈阳堡，联同天阙城另外几家势力，以‘私通魔道、截杀金阳宗商队、抢夺重宝’为由，告上金阳宗执法殿！人证物证俱全，矛头直指墨家当代家主，墨师妹的父亲墨云霆！”

林啸天修长的手指在膝上无意识地轻轻敲击了一下。他并未询问证据真假，在修真界，这种层面的发难，证据往往只是表象。他更关心的是背后的力量博弈与结果导向。

“金阳宗态度如何？” 他直接问道。

赵明脸上露出一丝苦涩：“金阳宗震怒！已派出执法长老带队，亲赴天阙城！勒令我七玄门必须给出交代，否则…不惜兵戈相见！宗门高层紧急商议，古长老与刑长老罕见地意见一致…”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艰涩，“宗门认为，为平息金阳宗之怒，避免两宗大规模冲突，牺牲墨家…是…必要的代价。”

“牺牲墨家？” 林啸天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语气依旧平淡，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他目光扫过赵明：“墨师妹，可知晓此事？”

“墨师妹已知晓！” 赵明连忙道，“她闻讯后立刻求见古长老，古长老避而不见，只遣人传话，言明宗门大局为重，让她…节哀顺变，以自身道途为重，莫要自误前程。墨师妹悲愤交加，已离开传功殿，返回其位于内门后山寒玉峰的洞府，闭门不出。”

赵明说完，深深低头，不敢再看林啸天。苑内一片死寂，只有赤炎朱果燃烧般的灵气发出细微的嗡鸣。

“知道了。” 林啸天沉默片刻，只吐出三个字。他挥了挥手。

赵明如蒙大赦，再次深深一躬，迅速退下。

苑内只剩下林啸天与秦枫二人。赤红的光芒映照着林啸天完美无瑕的侧脸，那双紫眸深处，如同寒潭投入了石子，冰冷的涟漪无声扩散。

“烈阳堡…金阳宗…” 林啸天低语，声音如同寒冰摩擦，“好手段。借一桩陈年旧案发难，时机选得如此‘恰好’。”

秦枫心头一动，低声道：“师兄的意思是…这背后，是冲着墨师妹来的？或者说，是冲着墨师妹从葬魂谷带出的那份…大机缘？”

葬魂谷中，墨玉珠所得非小，这并非秘密。

林啸天嘴角那抹天生的弧度，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形成一个冰冷而充满讥诮的弧度：“私通魔道？截杀商队？不过是欲加之罪。墨家不过天阙城一中等家族，何德何能截杀金阳宗商队？真正让金阳宗忌惮，或者说…觊觎的，是墨玉珠本身！”

他目光转向寒玉峰的方向，深邃如渊。

“玄阴姹女体…万载难逢的顶级炉鼎体质！其血脉本源，对金阳宗那些修炼至阳功法的老怪物而言，无异于无上大药！墨家旧案，不过是他们撕开七玄门脸面，强夺墨玉珠的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罢了！”

秦枫倒吸一口冷气，脸色微变：“那宗门…宗门难道就任由他们…”

“牺牲墨家，换取金阳宗退让，保全宗门整体利益。” 林啸天打断他，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这便是高层的‘权衡’。墨玉珠？呵，在古师伯和刑师叔眼中，她再是天赋异禀，也终究是‘墨家之女’。她的体质是福，更是祸！与其留着一个随时可能引爆两宗大战的‘祸根’，不如…弃子保帅。”

他缓缓站起身，月白长衫在赤红光芒下流淌着妖异的光泽。他走到那株赤炎朱果树前，指尖轻轻拂过一枚即将完全成熟的果实，感受着其中澎湃霸道的火元之力。

“玄阴姹女体…确实可惜了。” 林啸天低语，语气中听不出多少惋惜，更像是对一件即将失去价值的瑰宝的漠然评价。“若无此体质，以她的冰璃血脉和心性，本可成为宗门一柄锋利的剑。奈何…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他收回手指，指尖残留着一丝灼热的气息。

“传话下去，” 林啸天声音恢复平淡，“寒玉峰方圆三里，列为禁区。任何人，不得靠近，不得打扰墨师妹‘静修’。”

“是！” 秦枫凛然应命。他知道，这是林师兄对墨玉珠最后的一丝“庇护”，也是…划清界限的信号。寒玉峰，将成为墨玉珠最后的囚笼，直至宗门与金阳宗达成最终的交易。

赤炎朱果的光芒，依旧灼灼。

映照着天骄的无情抉择，也映照着远方寒玉峰上，那彻骨的冰寒与…无声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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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玉峰。

如其名，整座山峰笼罩在终年不散的寒气之中，山体由一种罕见的深蓝色寒玉构成，峰顶更是冰雪皑皑，灵气偏向阴寒属性。

峰顶，一座完全由晶莹剔透的万年玄冰凿砌而成的洞府，便是墨玉珠的居所。洞府外，几株不畏严寒的“雪魄玉兰”静静绽放，冰晶般的花瓣散发着清冷的幽香。

此刻，洞府深处一间完全由寒冰构成的静室内。

墨玉珠跌坐在冰冷彻骨的玄冰玉床上。

她依旧穿着那身标志性的冰蓝色流仙裙，但此刻裙裾上沾染着点点刺目的暗红，如同雪地里绽开的血梅。那张清冷绝艳的脸庞苍白如纸，不见丝毫血色，往日里如冰魄琉璃般清亮的眼眸，此刻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眼神空洞而涣散，深处翻涌着滔天的悲愤与…难以置信的绝望！

“牺牲墨家…必要的代价…节哀顺变…以道途为重…”

古长老那避而不见、轻飘飘的传音，如同最恶毒的诅咒，一遍遍在她混乱的识海中回荡，每一次都像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她的心脏！

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不是因为寒冷，而是源自灵魂深处的剧痛与冰寒！

“爹…娘…墨家…” 破碎的音节从她咬破的唇瓣间溢出，带着浓郁的血腥气。家族的音容笑貌，父母殷切的期望，族中子弟的敬畏目光…如同碎裂的琉璃，在她眼前片片崩解！

一股无法遏制的、源自血脉深处的极寒之力，如同失控的洪荒巨兽，在她体内疯狂冲撞、爆发！

嗡！

静室内温度骤降！冰蓝色的寒雾瞬间弥漫，玄冰玉床、墙壁、地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盖上更厚、更致密的玄冰！咔嚓咔嚓的冻结声不绝于耳！

墨玉珠冰蓝色的长发无风自动，根根倒竖，发梢凝结出细小的冰晶！她裸露在外的肌肤，浮现出诡异的冰蓝色纹路，一股远比葬魂谷时更加纯粹、更加霸道、更加…不受控制的极寒气息，如同沉睡的远古冰凰苏醒，轰然爆发！

噗！

她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这鲜血离体的瞬间，并未落地，而是在空中便被冻结成一蓬凄艳的蓝色冰晶，簌簌落下！

“啊——！”

一声凄厉绝望、蕴含着无尽痛苦与不甘的尖啸，穿透了玄冰洞府的层层禁制，在死寂的寒玉峰顶回荡开来！如同冰凰泣血，哀绝九霄！

血脉在悲鸣！

体质在失控！

家族的命运如同悬顶之剑！

宗门的抛弃如同万丈冰渊！

玄阴姹女体这曾经的天赋光环，此刻化作了最恶毒的枷锁，将她拖入彻骨的无间地狱！

静室彻底化为冰窟。

墨玉珠蜷缩在玄冰玉床的中心，冰蓝色的长发披散，沾染着冻结的血晶。她抱着双臂，身体因极致的寒冷与痛苦而剧烈痉挛，意识在狂暴的寒流冲击下，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那清冷如月、孤高绝艳的冰凰，此刻，折翼于宗门冰冷的大局与觊觎者的贪婪之下，深陷于自身血脉暴动的绝境之中，唯有绝望的悲鸣，在寒玉峰顶的凛冽罡风中…呜咽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