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修仙全传 第77章 冲突与解围（浅交）

黑岩坊市的喧嚣如同永不停歇的浑浊河流，裹挟着贪婪与血腥，在狭窄的街巷中奔涌。韩墨羽裹紧身上那件沾染着尘土与暗红血渍的粗布斗篷，每一步都如同踩在烧红的烙铁上。左肩深紫的毒纹在衣料下灼灼搏动，每一次心跳都泵出深入骨髓的麻痒与剧痛，后背的旧伤在奔逃中再次撕裂，温热的液体不断渗出，黏腻地贴在皮肤上。怀中的破布袋紧贴心口，里面那盏残破的青铜小灯散发着微弱的暖流，如同黑暗中的孤灯，勉强维系着体内碧磷腐心毒与玄阴死气那脆弱的平衡，却也如磁石般吸引着阴影中的窥伺。

他能感觉到，至少有两道不怀好意的目光如同冰冷的蛇信，舔舐着他的后背，从离开那个邋遢汉子的摊位起就未曾消失。但他别无选择，必须尽快寻找到能辅助凝神、稳固心境的灵物！体内混乱的灵力、肆虐的异力、以及冲击筑基失败的巨大阴影，如同无形的磨盘，时刻碾磨着他濒临崩溃的神魂。没有外力稳固心神，下一次冲击，必死无疑！

他的目光如同鹰隼，在混乱的摊位间急速扫视。最终，落在坊市深处一个相对冷清的角落。一个须发皆白、气息微弱的老修士蜷缩在破旧的蒲团上，面前摊开的油布上，零星摆放着几件蒙尘的旧物：一块黯淡的龟甲，半截锈蚀的断剑，几枚颜色浑浊的不知名矿石。

吸引韩墨羽的，是油布角落一块不起眼的玉佩。

玉佩约莫婴儿巴掌大小，呈温润的青色，质地并非上等灵玉，甚至带着些许杂色。但它的造型颇为奇特，是一只线条古朴、首尾相衔的青鲤，鱼口微张，含着一颗米粒大小、同样青色的玉珠。玉佩本身灵气微弱，几乎难以察觉，但当韩墨羽的目光落在其上时，心口那枚青铜片竟极其微弱地悸动了一下！一股难以言喻的清凉、宁静之感，如同初春的溪流，极其微弱地拂过他燥热混乱的识海！

清心玉佩！

虽品阶不高，灵性微弱，但对他此刻濒临崩溃的心境，无异于久旱甘霖！

“老丈，此玉佩…作价几何？” 韩墨羽强压着激动和身体的剧痛，声音嘶哑地问道，手指已不由自主地探向那枚青鲤玉佩。

“十…十五块下品灵石。” 老修士抬起浑浊的眼，声音有气无力。

“我要了！” 韩墨羽毫不犹豫，立刻从怀中掏出仅存的十五块下品灵石——这是他倾尽所有，除去购买残灯和预留的几块应急灵石外，最后的身家。

就在他指尖即将触碰到玉佩的刹那——

一只覆盖着黑色鳞甲手套的大手，如同铁钳般，带着一股腥风，猛地按在了那枚青鲤玉佩之上！同时，一股混合着浓烈血腥与阴煞之气的威压，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韩墨羽和老修士笼罩！

“慢着！这玉佩，老子看上了！” 一个沙哑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响起。

韩墨羽猛地抬头！

三个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摊位前，将他半包围住！

为首一人，身材异常高大魁梧，几乎比常人高出两个头，穿着一件由某种黑色妖兽皮鞣制的粗糙皮甲，裸露的脖颈和手臂上布满了扭曲的暗红色刺青，如同蠕动的血管。脸上带着一个只露出下巴和凶戾双眼的青铜鬼面，气息赫然达到了炼气八层巅峰！他那只覆盖着黑色鳞甲手套的大手，正死死按在青鲤玉佩上，指缝间逸散出丝丝缕缕令人作呕的血煞之气。

他身后两人，一人身材瘦高，如同竹竿，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却是诡异的乌紫色，腰间悬挂着一串由细小颅骨制成的链子，气息阴冷，炼气七层。另一人则是个矮壮的侏儒，满脸横肉，一只眼睛是浑浊的灰白色，显然是瞎了，另一只独眼闪烁着残忍嗜血的光芒，手中把玩着一把闪烁着幽蓝寒芒的淬毒匕首，炼气六层巅峰。

血煞宗邪修！

而且是惯于杀人夺宝、手段残忍的悍匪！那为首鬼面人身上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和煞气，绝非普通散修可比！

老修士被这突如其来的煞气吓得浑身一颤，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下意识地蜷缩后退。

韩墨羽的心瞬间沉到谷底！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冰冷的巨手攫住了心脏！他死死盯着鬼面人按住玉佩的手，声音因愤怒和剧痛而更加嘶哑：“此物是我先看中，已付灵石！”

“先看中？付灵石？” 鬼面人发出一声如同夜枭般的怪笑，青铜面具下的双眼闪烁着残忍的戏谑，“在黑岩坊市，老子看上的东西，就是老子的！规矩？老子就是规矩！” 他身后的瘦高个和独眼侏儒发出附和般的阴冷笑声，如同毒蛇吐信。

“把灵石拿走，玉佩留下，然后…滚！” 鬼面人声音陡然转冷，如同九幽寒风，“或者…把命也留下！”

话音未落，那炼气七层的瘦高个已然出手！他干枯如鸡爪的手指猛地抬起，指尖萦绕着一缕惨绿色的磷火，无声无息地朝着韩墨羽面门点来！速度奇快，角度刁钻，带着一股冻结神魂的阴寒死气！正是邪修惯用的“蚀魂指”！

同时，那独眼侏儒如同鬼魅般矮身窜出，淬毒的匕首带着刺鼻的腥风，狠辣无比地刺向韩墨羽的腰肋！两人配合默契，一上一下，封死闪避空间，务求一击毙命！

生死一线！

韩墨羽眼中那点执拗的金芒瞬间爆燃成焚尽一切的疯狂！所有的剧痛、眩晕、虚弱在这一刻被求生的本能彻底压垮！丹田废墟中残存的混乱灵力被强行点燃，榨出超越极限的力量！《清风剑诀》的身法被催动到极致极限！

他根本不顾刺向面门的蚀魂指，身体如同没有骨头的柳絮，猛地向后一仰！同时，那只还能勉强活动的左手，如同毒蛇出洞，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狠狠抓向鬼面人按住玉佩的、覆盖着鳞甲手套的手腕！目标并非伤人，而是…抢夺玉佩！

嗤！

蚀魂指擦着他的头皮掠过，带起一溜焦糊的头发和灼痛！阴寒的死气瞬间侵入头皮，带来一阵眩晕！

噗！

淬毒匕首狠狠刺入他后仰时暴露出的右肩！并非腰肋，但锋利的匕首瞬间撕裂本就脆弱的皮肉，深可见骨！一股阴冷滑腻、带着强烈麻痹感的剧毒灵力瞬间在伤口处炸开！

剧痛如同电流般窜遍全身！韩墨羽闷哼一声，口中涌上腥甜！但他的左手，却如同铁钳般，死死扣住了鬼面人的手腕！指尖甚至刺穿了那粗糙的鳞甲，渗出了暗红色的血液！

“找死！！” 鬼面人又惊又怒！他没想到这气息萎靡、如同病痨鬼般的家伙，竟如此悍不畏死！手腕猛地发力，一股狂暴的血煞之气如同怒涛般涌出，狠狠震向韩墨羽！

砰！

韩墨羽如同被巨锤砸中，身体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口中鲜血狂喷！怀中的破布袋差点脱手！但他那只扣住对方手腕的左手，在最后关头，借着倒飞之势，猛地一扯！

啪嗒！

那枚青鲤玉佩，竟被他硬生生从鬼面人掌心扯了下来！

“我的玉佩！” 鬼面人怒吼，如同被激怒的凶兽！他一步踏出，地面仿佛都震动了一下！覆盖着鳞甲的巨拳带着刺耳的音爆和浓烈的血煞之气，如同崩塌的山岳，朝着韩墨羽倒飞落地的身影，狠狠轰下！势要将这不知死活的蝼蚁连同那玉佩一起轰成肉泥！

韩墨羽重重摔落在污秽的地面上，剧毒、死气、新伤、反噬…所有的痛苦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他眼前阵阵发黑，视野被血色覆盖，身体如同散了架，连动一根手指都困难！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带着毁灭气息的巨拳在瞳孔中急速放大！

死亡…降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恐怖寒意，如同来自九幽最底层的寒潮，毫无征兆地席卷了整个十字路口！

时间仿佛瞬间凝固！

鬼面人那狂暴砸落的巨拳，距离韩墨羽的头颅不足三尺，却硬生生僵在了半空！拳头上萦绕的浓烈血煞之气如同遇到了克星，瞬间凝固、冻结、化作片片猩红的冰晶簌簌落下！覆盖他拳头的黑色鳞甲手套，表面迅速覆盖上一层厚厚的、散发着森然寒气的白霜！

不仅是拳头！

鬼面人魁梧的身体，瘦高个抬起的指尖磷火，独眼侏儒刺出的淬毒匕首…三人所有的动作，都在这一刻被强行冻结！如同三尊覆盖着冰霜的丑陋雕塑！他们脸上的惊骇、愤怒、残忍，都凝固在寒冰之中，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与难以置信！

整个喧闹的坊市路口，瞬间陷入一片死寂！所有声音仿佛被无形的寒冰吞噬！围观的散修们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脸上只剩下无边的敬畏与恐惧！

一道清冷如月、素雅如雪的身影，不知何时，已静静地立在数丈之外。

南宫婉。

她依旧是一袭流云广袖长裙，月华般的清冷光泽流淌，在周围污浊混乱的环境中显得格格不入，遗世独立。青丝如瀑，玉簪斜挽，那张清冷绝伦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那双深邃如寒潭古井的琉璃紫色眼眸，平静无波地扫过被冻结的三个邪修，以及地上如同破布袋般、气息奄奄的韩墨羽。

没有言语。

没有动作。

仅仅是其存在本身散发的无上威压和那冻结一切的恐怖寒意，便已宣判了一切！

她甚至未曾多看韩墨羽一眼，目光在那三个被寒冰封冻的邪修身上停留了一瞬，如同看着三件需要处理的垃圾。

随即，她素手极其随意地轻轻一拂。

咔嚓！咔嚓！咔嚓！

令人牙酸的冰裂声密集响起！

鬼面人那覆盖着冰霜的巨拳，连同其整条右臂，如同脆弱的琉璃般，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痕，随即轰然炸裂！化作漫天猩红的冰晶碎屑！没有鲜血，没有惨叫，只有冰晶落地的细微声响！

瘦高个点出的蚀魂指，连同其整条手臂，无声无息地化为齑粉！

独眼侏儒的淬毒匕首寸寸断裂，握匕的右手齐腕而断，化作冰尘！

三人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瘫软在地，身体剧烈地抽搐着，断臂处光滑如镜，覆盖着厚厚的冰霜，连鲜血都被瞬间冻结！剧痛和极致的恐惧让他们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却连惨叫都发不出来！

做完这一切，南宫婉仿佛只是拂去了衣袖上的一点尘埃。她甚至没有再看地上的韩墨羽，莲步轻移，月白色的裙裾拂过污秽的地面，却不染纤尘，朝着另一个方向飘然而去。两名掩月宗弟子如同最忠诚的影子，无声地跟上。

自始至终，她未曾对韩墨羽说过一个字。

甚至，未曾真正看过他一眼。

那惊鸿一瞥的目光，如同掠过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带着一种俯瞰尘寰的绝对漠然。

人群敬畏地分开一条宽阔的道路，死寂无声。

直到那清冷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冻结一切的恐怖寒意缓缓消散，坊市的喧嚣才如同解冻的冰河，带着压抑的惊呼和议论，重新流淌起来。

韩墨羽蜷缩在冰冷污秽的地面上，身体因剧痛和寒冷而剧烈颤抖。口中不断溢出混杂着内脏碎片的黑血。右肩的伤口被剧毒侵蚀，传来钻心的麻痒和阴寒。左手，却死死攥着那枚冰凉温润的青鲤玉佩，指节因用力而惨白。

他艰难地抬起头，布满血污的脸上，那双深陷眼窝中的眼睛，死死望向南宫婉消失的方向。

没有感激。

没有庆幸。

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冰冷的…屈辱与渺小。

解围？

不，那只是强者路过时，随手拂去了一点碍眼的尘埃。

而他，就是那粒尘埃。

他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青鲤玉佩塞入怀中紧贴皮肉的位置。一股微弱却清晰的清凉宁静之意瞬间涌入识海，勉强压下了翻腾的混乱和剧痛。

他拄着旁边一块凸起的岩石，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拖着残破不堪的躯体，踉跄着，一头扎进旁边一条更加幽深、散发着恶臭的小巷阴影之中，身影迅速被黑暗吞噬。

怀中的玉佩冰凉。

心口的青铜灼热。

强者的漠然，如同烙印。

散修之路，每一步…皆在深渊边缘，仰望着云端之上，那遥不可及的…月影清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