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个真实梦境 第1章 昨日重现

记录者：寒

我的朋友焱，最近陷入了一种奇怪的怀旧情绪。这种怀旧并非针对某个具体的美好过往，而是一种弥漫性的、对时间本身流逝的焦虑。他开始频繁地提及“如果当初”，开始抱怨中年生活的种种不堪——房贷的压力、职场的瓶颈、身体的亚健康，以及那种仿佛被无形之手推着前行，却不知终点的虚无感。

我猜，这正是他做那个梦的土壤。

那天晚上，焱拖着加班后疲惫不堪的身躯回到家中。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冷雨，更添几分凄清。他没有开灯，径直瘫倒在沙发上，连外套都懒得脱。手机屏幕在黑暗中闪烁，是工作群里永无止境的消息更新。他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倦怠，仿佛整个灵魂都被抽空，只剩下这具被生活榨干的皮囊。

“就这样了吗？”他盯着天花板上模糊的光影，脑海里闪过大学毕业时的豪情壮志，闪过初恋女友清澈的眼眸，闪过无数个曾经以为能改变世界的瞬间。然后，这些画面都被眼前冰冷的现实击碎：下个月的房贷、孩子高昂的补习费、上司阴晴不定的脸色……

意识在疲惫和沮丧中渐渐模糊。他感觉自己像是在下沉，沉入一片温暖的、没有重力的黑暗。没有梦，只有一片虚无的宁静。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尖锐的、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将他惊醒。

“嘀嘀嘀——嘀嘀嘀——”

这声音……熟悉又陌生。不是手机的柔和铃声，也不是闹钟的电子音，而是一种机械的、带着金属质感的、坚持不懈的鸣响。

闹钟。那种需要上发条，顶上两个小铁锤疯狂敲击铃盖的老式闹钟。

焱猛地睁开眼。

首先映入眼帘的，不是家里熟悉的天花板吊顶，而是……一片印着淡淡花纹的、有些泛黄的白色腻子天花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混杂着淡淡的肥皂香。

他扭过头。

枕边，一个红白色相间的、塑料外壳的旧闹钟正卖力地嘶吼着，时针和分针指向一个惊人的时间：清晨五点半。

这还不是最让他震惊的。

他的目光扫过房间。房间不大，墙壁是刷了绿漆的墙围，上面是白墙。一张老式的、带着三个抽屉的木头书桌，桌面上铺着玻璃板，玻璃板下压着几张明星贴画——依稀辨认出是小虎队和周慧敏。书桌上放着一个铁皮铅笔盒，印着变形金刚的图案。旁边是一台……硕大的、需要插天线的录音机。

窗户是木质的，窗框上的蓝漆已经斑驳。透过玻璃，可以看到外面灰蒙蒙的天空，以及几栋低矮的、样式陈旧的楼房。

这不是他的家。

这是……这是他二十多年前，读中学时的老家卧室！

“怎么回事？！”焱想坐起来，却感觉身体异常轻盈，没有丝毫中年人的沉重感。他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穿的是一件洗得发白的、印着“90”字样的亚运会纪念汗衫，裸露的胳膊瘦削，却充满了少年的活力。他摸了摸自己的脸，皮肤紧致，没有胡茬，额头上甚至冒出了几颗青春痘。

他连滚带爬地冲到书桌前的镜子前。

镜子里，是一张稚气未脱的脸。大约十五六岁的年纪，头发浓密乌黑，眼神里带着未经历世事的清澈，以及此刻无法掩饰的惊骇。

这……这是他！是1994年，读高一时候的他！

一股巨大的眩晕感袭来，他几乎站立不稳，扶住了冰凉的墙壁。冰冷真实的触感告诉他，这不是梦。至少，不是他通常经历的那种模糊的、逻辑混乱的梦。

一切的感官都如此清晰：老闹钟刺耳的声音还在持续，空气中霉味和肥皂味的具体比例，手指触摸到墙壁灰泥的粗糙感，以及心脏在年轻胸腔里疯狂跳动的、充满力量的搏动……

他重生了。

他真的重生了！

重生在了1990年代！

那个他无数次在酒后、在失意时幻想过的“如果我能回到过去”的念头，竟然以如此突兀、如此真实的方式实现了！

狂喜、恐惧、难以置信、巨大的茫然……各种情绪如同海啸般冲击着他中年人的灵魂，却被禁锢在这具少年的躯体里。他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小焱！闹钟响半天了！还不起来上学！待会儿早自习该迟到了！” 门外传来一个熟悉而又遥远的、带着些许不耐烦的女声。

是妈妈的声音。年轻了三十岁的妈妈的声音。

这声音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尘封的记忆闸门。那些早已模糊的日常场景，那些被岁月磨平棱角的情感，如同潮水般涌回他的脑海。酸涩，却又带着一种不可思议的温暖。

“哎……哎！起来了！”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用变声期略带沙哑的嗓音回应道。这声音属于过去的自己，陌生又熟悉。

他手忙脚乱地按停了那个吵闹的闹钟。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他自己粗重的呼吸声。

他走到窗边，推开有些滞涩的窗户。清晨微凉的空气涌进来，带着九十年代城市特有的、混合着煤烟和清晨露水的味道。楼下传来自行车铃铛的“叮铃”声，以及邻居互相打招呼的、带着浓郁本地口音的问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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