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否？藏慧于拙是真章 第254章 方知深意

顾廷烨的目光，如同被钉死了一般，牢牢锁在那月白软衬上，那两个以青丝绣就的、微小却无比清晰的字迹上。

“平安”。

简单的两个字，在此刻，却仿佛带着千钧之力，狠狠撞在他的心口，比那冷箭带来的冲击更为剧烈，更为持久。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维持着半揽着明兰、一手拿着护心镜的姿势，一动不动。脑海中却如同掀起了惊涛骇浪，无数画面与念头飞速闪过。

他想起出征前夜，她独自在灯下忙碌到天明的身影；想起她递过这护心镜时，那看似平静却微微颤抖的指尖，和那句轻淡的“望侯爷保重”；想起这数月征战，这面护心镜一直贴身佩戴，伴随着他冲锋陷阵，伴随着他风餐露宿，伴随着他每一次与死亡擦肩而过……他一直只当这是她细心准备的寻常护具，甚至因其外表朴素，在军务繁忙时，从未想过要拆开细看。

却不知，在这看似寻常的外表之下，竟藏着如此深沉、如此滚烫的祈愿！

她早已料到沙场凶险，刀剑无眼。她不是不担忧，不是不害怕，而是将所有的担忧与害怕，都化作了这最实际、最沉默的行动。她没有像寻常妇人那般哭哭啼啼地诉说离愁别绪，也没有反复叮嘱要他小心，而是将这份沉甸甸的牵挂，一针一线，绣进了这紧贴他心口的方寸之地。

青丝……情丝……

她用自己发间的青丝捻线，绣下“平安”二字。这不仅仅是祈愿，这几乎是将自己的一部分生命念力，都寄托在了这上面，伴随着他，守护着他。

而她，却从未对他言明。

是不愿增加他的心理负担吗？是怕他知道后，在战场上会因此分心？还是觉得，这本就是她分内之事，无需言语？

顾廷烨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了，又酸又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汹涌澎湃，几乎要将他淹没。是后怕——若没有这面护心镜，若那冷箭再正一分，此刻他已是泉下之鬼，再也见不到她，见不到这侯府的一切。是震撼——他从未想过，这个平日里沉静从容、甚至在某些时候显得过于冷静理智的妻子，内里竟藏着如此细腻而深沉的情意。是愧疚——他竟如此粗心，直到这护心镜救了他一命，直到此刻无意拆开，才窥见她默默付出的冰山一角。更是……一种滚烫的、几乎要将他融化的动容。

他一直以为，他们的婚姻，始于责任与利益的结合，后来渐生默契与信任，已是难得。他欣赏她的聪慧与坚韧，感激她为他稳定后方。可直到此刻，看着这几乎被射穿、内里却藏着如此秘密的护心镜，他才真正触摸到了她那颗隐藏在冷静外表下的、无比真挚而滚烫的心。

她不是不在意，而是将在意化作了最坚实、最无声的守护。

“侯爷……”明兰见他久久不语，只是死死盯着那护心镜内衬，脸色变幻不定，心中不由有些忐忑。她本不欲让他知晓此事，徒增烦扰，如今被他发现，倒显得自己有些……她微微挣扎了一下，想将护心镜拿回来。

她这一动，才将顾廷烨从那巨大的情绪震荡中惊醒。

他猛地收拢手臂，将她更紧地圈在怀中，另一只手却极其小心地、如同捧着绝世珍宝一般，将那块露出了内衬的护心镜轻轻合拢，指尖在那深青色锦缎的破损处流连，仿佛能感受到当初她缝制时，指尖的温度与专注。

他低下头，额头轻轻抵着她的额角，呼吸粗重，带着尚未平息的悸动。良久，他才用一种极其沙哑、仿佛跋涉了千山万水般疲惫，却又蕴含着无尽复杂的语气，低低地开口：

“这‘平安’二字……是你……何时绣下的？”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小心翼翼，仿佛生怕惊碎了什么。

明兰被他圈在怀里，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剧烈的震动和手臂传来的、几乎有些失控的力道。她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轻颤，低声回道：“是……是侯爷出征前夜。妾身想着……沙场险恶，便绣了这两个字，盼能……盼能佑护侯爷一二。又怕侯爷知晓了，心中挂碍，故而未曾言明，只用寻常锦缎包裹了……”

她的声音越说越低，带着几分被看穿心思的赧然。

出征前夜……顾廷烨闭上眼，仿佛能看到那晚澄书房不灭的灯火下，她独自一人，就着昏黄的烛光，用那纤细的手指，捻着取自自身的青丝，一针一线，怀着怎样沉重而虔诚的心情，绣下这两个字。那该是怎样的不眠之夜？那该是怎样的牵肠挂肚？

而他，当时满心军务，竟未察觉分毫。接过这护心镜时，也只当是寻常物件，随手便贴身戴了。

粗心至此！糊涂至此！

“我竟……毫不知情。”他声音沙哑，带着深深的自责与后怕，“若非今日这箭……我恐怕永远都不知道……”

“侯爷不知才好。”明兰轻轻打断他，抬起头，目光清澈地看着他，眼中已恢复了平日的沉静，“妾身只愿侯爷心无挂碍，专注战事，平安归来。如今侯爷安然回府，这护心镜便是完成了它的使命，妾身……心愿已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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