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否？藏慧于拙是真章 第240章 理顺账目

中秋家宴的风波如同一场突如其来的骤雨，虽打落了些许枯枝败叶，却也涤清了空气，让侯府上下更加清晰地看到了谁才是能掌舵之人。顾四婶灰头土脸地离去，标志着外部觊觎势力的暂时退却。而明兰，并未沉浸在立威成功的沾沾自喜中，她深知，罢黜几个蠹虫、震慑几个外人不过是治标，真正要让侯府内务长治久安，必须建立起一套严密、清晰、不易被钻营的制度。借着此番清查库房、整顿人事的余威，她开始着手对侯府公中账目进行一场彻底的、颠覆性的革新。

澄园书房再次成了这场“战役”的指挥中心。与之前熬夜核对旧账、寻找漏洞的压抑不同，此番书房内弥漫的是一种构建与创造的氛围。明兰将崔妈妈、常妈妈、以及新提拔的几位在算学、书写上颇为得力的管事和丫鬟召集在一起，组成了一个临时的“账房革新小组”。

她首先做的，是摒弃以往那混乱不堪、极易做手脚的流水记账法。她亲自绘制了一种新的账册格式，要求所有收支，无论巨细，都必须分门别类，按照“旧管、新收、开除、实在”的四柱清册原则进行记录。每一笔款项的来龙去脉，必须有清晰的时间、事由、经手人、核准人记录，并且要求账目与对应的库房实物台账必须定期核对，做到账实相符。

“以往账目混乱，皆因职责不清，流程不明。”明兰对小组众人解释道，“从今往后，采买、入库、领用、核销，各个环节必须分离，各司其职，互相监督。采买者不得兼管入库，管库者不得经手银钱支取，账房记录必须与库房台账、采买申请单三方核对无误后，方可入账。”

她制定了严格的票据流程。任何一笔超过五两银子的支出，必须先由需求部门填写请购单，写明事由、预估金额，经直接管事核准后，报澄园备案。采买完成后，必须附上至少两家铺面的报价单（特殊物品除外）及详细清单，连同货物一并交库房验收。库房根据验收情况填写入库单，注明实收数量、质量。最后，采买人凭核准的请购单、报价单、库房入库单，再到账房支取银钱、完成核销。所有单据均需编号存档，以备查考。

对于各房各院的月例及日常用度，明兰也重新进行了核定，使之更符合现状，同时规定了超支自负的原则。各房若有额外需求，一律按新流程申请，杜绝了以往那种打声招呼就能随意支取公中物品银钱的陋习。

“夫人，这……这是不是太过繁琐了些？”一位刚被提拔上来、负责协助记录的新管事看着那厚厚一叠新规章，有些迟疑地问道，“以往……以往似乎没这么多规矩。”

明兰看向他，目光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繁琐，是为了杜绝更大的混乱与损失。今日之繁琐，是为了明日之清明。若因惧怕繁琐而放任漏洞，今日省下的功夫，来日便要用十倍百倍的精力去填补亏空。诸位既受重任，当时刻谨记，我们经手的每一分银钱，都是侯府的根基，关乎上下数百人的生计，容不得半点马虎。”

她的话让众人神色一凛，再不敢有丝毫怠慢。

新规的推行，自然并非一帆风顺。习惯了旧有“便利”的一些人，起初颇感不适，尤其是四房五房，以及一些手中曾有些小权力的管事，暗地里不免有些怨言，觉得新主母太过严苛，不近人情。采买上想要拿些回扣变得几乎不可能；想虚报些价格也会被多方核验戳穿；想从库房随意支取些好东西更是难如登天。

然而，明兰对此早有预料。她恩威并施，一方面严格执行新规，对任何试图挑战新规、阳奉阴违的行为，一经发现，无论涉及何人，均按章处罚，绝不姑息。前有赖大、赵贵等人的前车之鉴，无人敢真正以身试法。另一方面，对于严格遵守新规、办事得力的下人，她也毫不吝啬奖赏，月钱之外，时有额外的物质奖励或口头表彰，树立榜样。

更重要的是，新规运行一段时间后，其好处逐渐显现。账目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每一笔银钱的去向都明明白白，月底核对时，再也无需像以往那般焦头烂额、对不上数。库房管理井井有条，物品损耗大大降低。采买流程虽然复杂，但因为引入了比价和监督机制，实际支出反而比以往更为合理，节省了不少不必要的开销。

以往那些靠着糊涂账中饱私囊的漏洞被彻底堵死。曾经能轻易流入某些人腰包的银钱，如今都规规矩矩地躺在公账上，或是变成了府中实实在在的物资储备。下人们也渐渐习惯了按规矩办事，虽然少了些“外快”，但环境变得公平透明，只要本分做事，便不必担心被无故克扣或替人背黑锅，反而觉得心里踏实。

明兰还定期亲自抽查账目和库房，有时是随机抽取某一日的流水，有时是突然盘点某处库房的存货。她的抽查毫无规律可言，让那些心存侥幸者彻底绝了念头。

数月下来，侯府的公中账目焕然一新。厚厚的、格式统一、记录清晰的新账册取代了以往那些混乱不堪的旧册。每一笔收支，从侯爷院中的笔墨纸砚，到厨房每日的柴米油盐，皆清晰可查，有据可循。贪墨的漏洞被基本堵上，管理的效率却得以提升。

顾廷烨虽不过问具体细节，但府中风气的变化和账目的清晰，他自然感受得到。一次，他无意间翻看了明兰放在书桌上的新制总账，只见条目分明，数字工整，与他记忆中那堆难以看清的旧账简直是天壤之别。他放下账册，看向正在灯下核对田庄租子明细的明兰，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有赞赏，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

他知道，自己这位夫人，不仅帮他稳住了内宅，更是在为他夯实家业的根基。这理顺的不仅仅是账目，更是宁远侯府未来的秩序与气象。风雨飘摇之际，内有如此贤妻，外间的些许波澜，似乎也不再那般令人焦灼了。明兰用她的智慧与汗水，真正为侯府打造了一副能够抵御风浪的坚实骨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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