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否？藏慧于拙是真章 第235章 “贴心”相助

顾四婶的日子，真真是水深火热。自打接下中秋家宴这摊子事，她便如同那拉磨的驴子，被有限的银钱和不能降低的规格这两根无形的鞭子抽得团团转，却始终在原地打转，进展缓慢。眼见着距离中秋只剩不到十日，宴席的菜单尚未最终定下，许多关键食材还未采购齐全，那四百五十两银子却已如同指缝间的沙，飞速流逝，所剩无几。她急得嘴角燎泡起了又破，破了又起，夜里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整个人都憔悴了一圈。

这日，她正对着那写得密密麻麻、却又被划得乱七八糟的采购单子和账本发愁，计算着如何用最后那点可怜的银钱，变出足够支撑侯府脸面的席面，简直愁得头发都要白了。就在这时，丫鬟来报，侯夫人来了。

顾四婶心头一跳，下意识地想把那堆烂摊子藏起来，却又无处可藏，只得强打起精神，起身相迎。

明兰今日穿着一身素雅的月白绫子袄裙，外罩一件淡青色比甲，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笑容，步履轻盈地走了进来。她目光在顾四婶那难掩憔悴的脸上和桌上凌乱的账本单子上扫过，眼中适时地流露出几分“惊讶”与“担忧”。

“四婶，您这是……”明兰快步上前，扶住欲行礼的顾四婶，语气充满了真诚的关怀，“几日不见，您怎么清减了这许多？脸色也这般不好？可是为了家宴之事，太过操劳了？”

顾四婶心中五味杂陈，既有被人看到窘境的尴尬，又有一丝被关心的暖意，更多的还是那无处诉说的苦水。她叹了口气，也顾不上什么体面了，苦着脸道：“不瞒侄媳妇，这……这家宴之事，着实繁琐，银钱又……唉，婶母我真是有些力不从心了。”

明兰闻言，黛眉微蹙，拉着顾四婶的手一同坐下，语气愈发恳切：“这怎么行！原是想让四婶帮忙，若是反倒把您累坏了，岂不是侄媳的罪过？”她沉吟片刻，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眼睛微亮，“说起来，侄媳前两日整理库房旧档，倒是想起一事，或许能帮四婶稍稍缓解燃眉之急。”

顾四婶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浮木，连忙追问：“哦？侄媳妇想起了什么？”

明兰做出回忆状，缓缓道：“我记得，去岁年节前后，府中采买了不少上好的干货海味，像是鲍鱼、海参、花胶、干贝之类，本是预备着过年和春季宴客所用。后来因着……嗯，一些缘故，宴请不多，便剩下不少，都存在库房里。因非当季新货，后来也就忘了动用。”

她看着顾四婶瞬间亮起的眼神，语气转为体贴与建议：“那些东西，虽非今年新到的顶尖货色，但去岁采买的，也都是精挑细选的上等品，存放得当，想来品质无碍。若是四婶不嫌弃，不妨将这些物料利用起来，无论是用作汤羹底料，还是做主菜配衬，都能撑起不少场面。如此一来，不仅能省下采购这批贵重食材的大笔开销，也能让宴席的规格不至于跌落太多。四婶以为如何？”

“库房里还有去岁的存货？！”顾四婶简直喜出望外！这可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鲍鱼海参这类干货海味，本就是宴席上撑场面的硬货，价格昂贵。若能省下这笔钱，她手头那点捉襟见肘的预算，立时便能宽裕不少，至少能把其他欠缺的普通食材和酒水补齐了！

她激动地反握住明兰的手：“侄媳妇！你……你这可真是帮了四婶大忙了！这等好东西，哪有嫌弃的道理！能用，一定能用！”

明兰见她如此，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四婶不嫌弃就好。我也是偶然想起，生怕这些东西放久了糟蹋了，若能派上用场，正是物尽其用。我这就让人去开了库房，将这些东西清点出来，给四婶送过来。”

“好！好！多谢侄媳妇！你真是雪中送炭啊！”顾四婶连连道谢，心中对明兰那点因预算不足而产生的怨气，此刻早已烟消云散，只觉得这侄媳妇虽然年轻，处事却周到体贴，懂得体谅长辈难处。

明兰行事利落，当即吩咐下去。不过一个时辰，几大口樟木箱子便被抬到了顾四婶暂居的客院。箱子打开，里面果然分门别类地装着各种干货海味，都用油纸包得整齐，看起来似乎并无异状。

顾四婶满心欢喜，亲自上前查看。她拿起一块用油纸包着的鲍鱼，入手感觉还算干硬，凑近闻了闻，似乎……隐隐有一丝极淡的、不同于海货腥咸的陈腐气，但并不明显。她又查看了海参，色泽尚可，只是感觉比新货要更硬些。花胶和干贝看起来也差不多。

“许是存放得久了些，口感风味或许不及新货，但用来做菜，应当无碍。”顾四婶在心里安慰自己。眼下银钱紧张，能有这些顶替已是不易，哪里还能苛求那么多？她立刻吩咐带来的厨子，将这些干货拿去仔细泡发，准备用在宴席上。

她不知道的是，明兰口中“去岁节余”、“品质无碍”的这些东西，实际存放时间远比她说的要久，且因去岁保管之人（正是已被罢黜的管事）不尽心，存放环境并非最佳，许多食材已然接近甚至略微超过了最佳的食用期限。那看似完好的外表下，风味和品质早已大打折扣，甚至有些已然滋生细微的、不易察觉的变质。明兰“适时”地想起并提供这些“帮助”，其用意，绝非表面看起来那般“贴心”。

然而，被预算逼到绝境的顾四婶，此刻只顾着为解决了大难题而庆幸，全然未曾深想这“雪中送炭”背后可能隐藏的陷阱。她满心以为抓住了救命稻草，却不知自己正将一场潜在的危机，亲手搬上了中秋家宴的舞台。明兰这一招“贴心”相助，可谓是将难题转嫁之后，又埋下了一着暗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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