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否？藏慧于拙是真章 第233章 以退为进

顾四婶那点觊觎管家权、欲行“教导”之实的心思，在明兰面前如同透明的水晶，一览无余。直接严词拒绝固然痛快，却也容易落人口实，被扣上“不敬长辈”、“年轻气盛不容人”的帽子。明兰心念电转间，已有了更好的对策——你不是想“教导”吗？不是想“分担”吗？好，我便给你个“重任”，且看你这“经验丰富”的长辈，能否接得住这烫手的山芋。

眼见顾四婶被自己一番不软不硬的话顶回去，脸上那强装的笑容都快挂不住，起身欲走，明兰却忽然展颜一笑，那笑容比方才真切了许多，带着新妇特有的、恰到好处的腼腆与热情，起身挽留道：“四婶这就要走？侄媳话还没说完呢，您且再坐坐。”

顾四婶本已打算悻悻而归，见明兰态度忽然转变，不由一愣，狐疑地又坐了回去。

明兰亲自执壶，为顾四婶续了热茶，语气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懊恼与依赖：“方才听四婶一席话，真是让侄媳茅塞顿开，又深感惭愧。您说得对，这高门管家，门道确实深，人情往来更是错综复杂。侄媳年轻，许多事想得不周全，前番处置管事，或许……或许当真急切了些，欠了考量。”

她微微垂眸，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担忧：“不瞒四婶，眼下就有一桩难事，正让侄媳头疼不已，不知该如何着手才好。方才听四婶说愿时常过来走动、提点侄媳，侄媳这心里，真是……真是如同见了救星一般！”

顾四婶见她前倨后恭，言语间又如此“倚重”自己，心中那点不快顿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需要的满足感和即将得逞的得意。她忙拍着胸脯，摆出十足的长辈架势：“哦？有何难事？侄媳妇尽管说来！四婶虽不才，在顾家这么多年，些许事情还是能帮上忙的。”

明兰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狡黠，面上却依旧是那副遇到难题的愁容：“眼看中秋将至，按惯例，侯府需设家宴，邀请族中各位叔伯婶母、亲近姻亲一同团聚。这宴席的筹备，一应流程、席面规制、宾客座次、乃至歌舞杂耍的安排，样样都需仔细斟酌，既要彰显侯府气度，又要顾及各家情面，不能有丝毫差错。侄媳初来乍到，于族中各位亲长的喜好、忌讳都不甚了解，正愁无人指点，生怕办得不妥，丢了侯府颜面。”

她抬起眼，目光恳切地望向顾四婶，语气充满了信任与托付：“四婶您来得正好！您方才也说对各家情况熟悉，于管家理事颇有心得。此番中秋家宴，若由您来主持操办，必定是面面俱到，皆大欢喜！不知四婶可否辛苦一番，帮侄媳这个忙，将此次家宴全权操持起来？侄媳也好从旁学习一二。”

“全权操持中秋家宴？！”

顾四婶闻言，先是一喜——这可是露脸显能耐的好机会！若能办得风光体面，她在族中的地位必然水涨船高。但随即，一股巨大的压力便随之而来。宁远侯府的中秋家宴，可不是她自家那几桌小宴可比！邀请的宾客非富即贵，规矩繁琐，用度浩大，各个环节都不能出错。更要紧的是，明兰刚刚整顿了府务，罢黜了不少管事，如今府中人心未定，采买、用人等方面恐怕多有掣肘。这“全权操持”四个字，听起来是放权，实则是个费力不讨好、极易出错的烂摊子！

她张了张嘴，想推辞，可方才自己大包大揽的话已经说出口，此刻若退缩，岂不是自打嘴巴？再看明兰那“纯然信赖”、“殷切期盼”的眼神，她更是骑虎难下。

“这……这……”顾四婶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支吾了半晌，才勉强挤出一句话，“侄媳妇如此信任，四婶本不该推辞……只是，这中秋家宴事关重大，我……我毕竟只是旁支，由我来主持，怕……怕是不合规矩，也难以服众啊……”

明兰心中冷笑，面上却愈发诚恳：“四婶这是哪里话！您是我顾家长辈，经验丰富，由您主持，正是名正言顺，谁敢不服？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更何况是自家族宴。侄媳相信，以四婶之能，定能办得妥妥帖帖。您就莫要推辞了，就算帮侄媳一个大忙，如何？”

她根本不给顾四婶再找借口的机会，直接一锤定音：“就这么定了！稍后我便吩咐下去，府中一应人手、物料，但有所需，皆听四婶调遣。账目开支，也由四婶先行拟定预算，侄媳绝无二话！此番，便全权托付给您了！”

顾四婶看着明兰那“感激不尽”的笑容，只觉得喉咙发干，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本是来谋权夺利的，没想到权是到手了，接下的却是个烫手至极的山芋。此刻她是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却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强笑着应承下来：“既……既然侄媳妇如此说，那四婶……四婶就勉力一试……”

“有四婶出手，侄媳就放心了！”明兰笑容灿烂，亲自将失魂落魄的顾四婶送出了花厅。

转身回到室内，明兰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恢复了平日的沉静。以退为进，将计就计。她倒要看看，这位一心想“教导”她、分一杯羹的四婶，有多大能耐，能把这中秋家宴这盘棋下得多“漂亮”。无论办得好与不好，对她而言，都并非坏事。办好了，是她这主母善于用人；办砸了，正好让这些觊觎之辈看清现实，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这一招，可谓是一石二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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