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过后,晨起已见呵气成白。林栖阁的院门虽已不再落锁,林噙霜却深居简出,每日只在佛堂诵经,或是做些针线,安分得令人诧异。
这日清晨,她特意赶在王氏起身前,候在正院廊下。见王氏出来,立即上前行礼,双手奉上一双暖套:“夫人晨起畏寒,妾身做了双暖套,里头絮了丝棉,戴着正好。”
王氏冷眼打量。暖套针脚细密,用料讲究,确是花了心思。她淡淡道:“有心了。”却不伸手接。
林噙霜也不尴尬,只恭顺道:“妾身放在这儿了。夫人若得空,妾身还想请教管家的事...”说着递上一本账册,“这是妾身这些日子整理的往年用度,或许有些参考。”
王氏翻开一看,竟是林噙霜禁足期间手抄的盛府十年账目,条分缕析,连些微差错都标了出来。她心下暗惊,面上却不露:“放着吧。”
林噙霜躬身退下,步履谦卑,全无往日张扬。
经过明兰院门时,正遇明兰出来。林噙霜立即侧身让路,垂首道:“六姑娘安好。”
明兰还礼:“林小娘早。”
林噙霜却从袖中取出个香囊:“听闻姑娘近日睡不安稳,妾身配了安神香。都是庵堂里学的方子,最是宁神静气。”说着又补一句,“已请大夫看过了,说是不妨事的。”
明兰接过香囊,果然闻到清雅药香,只得道谢。
这般低姿态,连房妈妈都觉意外:“林小娘如今真是转了性儿?”
老太太拨着佛珠:“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且看着吧。”
果然,夜深人静时,林栖阁又是另一番光景。
“母亲何必对那小贱人低声下气!”墨兰看着母亲为明兰做的针线,气得眼圈发红。
林噙霜慢条斯理地绣着帕子:“你懂什么?小不忍则乱大谋。”她指间银针闪着寒光,“如今你父亲虽准我出来,却还防着我。若不做得十足像,怎取信于人?”
墨兰急道:“可那盛明兰越发得意!如今连嫂嫂都偏向她!前日还听说,母亲要为她相看人家...”
林噙霜手一顿:“哦?相看哪家?”
“说是通判李家,还有盐运司赵家...”墨兰咬牙,“都是好人家!凭什么她一个庶女...”
林噙霜冷笑:“急什么?相看又不是定亲。”她放下针线,“你近日与那文生如何?”
墨兰脸色微红:“文郎...文郎准备春闱,不便相见。只托人送了些诗稿来...”说着取出一叠诗稿,“母亲你看,文郎的诗越发好了。”
林噙霜扫了几眼,忽然道:“找个机会,请文生来府里坐坐。”
墨兰一惊:“母亲!父亲严禁...”
“傻孩子,”林噙霜轻笑,“谁让你明着请?过几日不是要办赏菊宴?请些学子来吟诗作对,岂不是风雅事?”
墨兰眼睛一亮:“母亲是说...”
“你大哥如今是举人,提携后进也是应当。”林噙霜意味深长,“正好也让你父亲看看,寒门学子中也有英才。”
母女二人密语至深夜。云栽在外间守夜,听得心惊肉跳,却不敢声张。
次日,林噙霜果然去寻王氏:“夫人,妾身有个主意。枫儿中了举,也该提携些寒门学子。不若办个赏菊宴,请些有才学的学子来吟诗作对,也是盛家积德。”
王氏蹙眉:“这...怕是不合规矩。”
林噙霜柔声道:“妾身知道夫人顾虑。只请些品学兼优的,让柏儿和枫儿帮着相看。若真有才俊,将来也是盛家的人脉。”
这话说得在理,王氏有些心动。晚间与盛紘商量,盛紘沉吟道:“倒是可行。只是需严格筛选,莫让闲杂人等了进来。”
消息传到寿安堂,老太太冷笑:“果然按捺不住了。”对明兰道,“你多留意着,看她要耍什么花样。”
明兰恭声应了,心中却想起墨兰近日常去的慈云寺...
赏菊宴事宜由林噙霜主动请缨打理。她事事请示王氏,账目清清楚楚,连请帖名单都让长柏过目,做得滴水不漏。
这日明兰去核对宴席菜单,正见林噙霜与管事说话:“...学子们清贫,菜肴不必奢华,但要实惠。炖些肉,蒸些馍,最是顶饱。”
管事赞道:“林小娘想得周到。”
见明兰来,林噙霜立即起身:“六姑娘来了。正好看看这菜单可还妥当?”态度恭谨得仿佛明兰才是主事。
明兰细看菜单,果然实惠又不失体面,挑不出错处。她抬眼看向林噙霜:“林小娘费心了。”
林噙霜谦道:“应该的。”又状似无意道,“听说请的学子中有个叫文炎敬的,诗才极好。六姑娘可听说过?”
明兰心中一动:“略有耳闻。”
林噙霜叹息:“寒门出才子最是不易。若是能帮衬一二,也是积德。”说着又去忙别事,仿佛真是随口一提。
明兰却警醒起来。回房立即让房妈妈去查文炎敬底细。
赏菊宴前日,林噙霜特意寻来墨兰:“明日机灵些,莫要显得太急切。”她取出一支素银簪子,“戴这个,显得清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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