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否？藏慧于拙是真章 第21章 初理小账

盛夏时节，寿安堂的荷花开了满池。这日清晨，祖母将明兰叫到书房，指着桌上的一叠账册说道：“从今日起，寿安堂的月例小账由你来管。”

明兰有些惊讶：“祖母，明儿还不会...”

“不会就学。”祖母语气平淡，“已经教了你这些时日，也该实践了。每月二十两银子的开支，若是管不好，往后就别想学更大的。”

明兰见祖母态度坚决，只得应下：“明儿一定尽力。”

祖母又补充道：“每笔开支都要记录清楚，月底我要查账。若有错处，下月月例减半。”

明兰心中忐忑，但更多的是跃跃欲试。她早就想试试手了，只是没想到祖母会这么突然地交给她重任。

寿安堂每月二十两银子的开支，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主要包括日常饮食、丫鬟仆役的月钱、炭火油烛等杂项。明兰先将往年的账册仔细看了一遍，发现记账方式颇为繁琐，不易查阅。

她想起前些日子在祖母藏书阁中看到的一本《数术九章》，其中提到了一种“四柱清册”的记账法。明兰灵机一动，决定尝试用这种方法来记账。

她将开支分为“旧管”、“新收”、“开除”、“实在”四项，每项又细分为几个小类。这样不仅条目清晰，而且便于核对总数。

第一日记账，明兰格外小心。她将每笔开支都详细记录，注明时间、用途、经手人。遇到不确定的地方，就悄悄去问房妈妈。

“妈妈，往年的炭火钱都是这个数吗？”明兰指着账册上一处数字问道。

房妈妈看了看：“今年炭价涨了些，怕是得多支一些。”

明兰记下，又问：“那往年的油烛钱呢？”

房妈妈笑道：“六姑娘真是细心。这些小事，往年都是大概记个总数，没这么细致。”

明兰却认真地说：“祖母要查账，明儿不敢马虎。”

几日下来，明兰渐渐熟练。她发现账目中有些开支可以节省，比如丫鬟们的胭脂水粉钱，往年都是固定发放，但实际用量各有不同。明兰改为按需发放，既满足了需求，又节省了开支。

月底查账时，祖母拿着明兰记的新账册，仔细翻阅。她眉头微蹙，指着几处问道：“这里为何改了往年的惯例？”

明兰小心地回答：“明儿问过房妈妈，往年胭脂水粉发放过多，有些都放坏了。明儿改为按需发放，这个月省下了一两银子。”

祖母又指着一处：“这里的炭火钱比往年多，又是为何？”

“今年炭价上涨，明儿打听过市价，确实比往年贵了两成。”明兰取出一个小本子，“这是明儿记录的炭价变动，请祖母过目。”

祖母接过本子，见上面详细记录着每月炭价的变化，还有与其他物品的比价，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但面上仍严肃地说：“倒是用心。但记账方式改动太大，若是他人来看，怕是看不懂。”

明兰解释道：“明儿用的是《数术九章》中的'四柱清册法'，虽然与往常不同，但条理更清晰，也便于核对。”

她取出一本旧账册对比：“祖母请看，往年的记账方式，总要翻前翻后才能弄清总数。用新法，一目了然。”

祖母仔细对比，果然发现新法更加清晰明了。她沉吟片刻，道：“虽有新意，但也不必太过标新立异。有些旧例，改得太急反而不美。”

明兰乖巧地点头：“明儿明白了。下月会注意的。”

祖母又将账册仔细看了一遍，指出几处小错：“这里算错了一个数，这里忘记注明用途...看来还是不够细心。”

明兰认真记下：“明儿下次一定注意。”

祖母这才点点头：“总体尚可。下月月例照旧，但要更加仔细。”

明兰松了口气：“谢祖母教诲。”

待明兰退下，祖母却对房妈妈露出笑容：“这孩子倒是有些天赋。记账清晰，还会节省开支，难得的是不擅自做主，凡事都先请教。”

房妈妈也笑道：“六姑娘确实用心。老奴看她每晚都核对到很晚，生怕出错。”

祖母满意地颔首：“是个可造之材。但要磨磨她的性子，不可太过夸赞。”

次日，明兰继续管理账目。她记取祖母的教诲，在保持新法优点的同时，也尊重旧例，不做太大变动。

这日，林噙霜来寿安堂请安，偶然看到明兰在记账，故作惊讶地说：“明兰这么小就开始管账了？可别累着了。”

明兰乖巧地回答：“明儿只是学着记些小账，不敢耽误正事。”

林噙霜凑近看了看账册，眼中闪过讶异：“这记账方式倒是新颖...是谁教的？”

明兰低头道：“明儿愚钝，自己胡乱记的，让林小娘见笑了。”

林噙霜却若有所思：“看来老太太教得很好啊...”

她忽然笑道：“既然明兰会记账，不如也帮林栖阁看看账？近来账目有些乱，正需要人手。”

明兰心中警觉，连忙推辞：“明儿愚钝，寿安堂的小账都管不好，怎敢管林栖阁的大事？林小娘还是请专业的账房先生为好。”

林噙霜还要再说，老太太适时出现，淡淡地说：“明兰年纪还小，能管好寿安堂的小账就不错了。林栖阁的账目，还是请账房先生来看吧。”

林噙霜只得作罢，又说了几句闲话便告辞了。

待她走后，祖母对明兰说：“你今日应对得很好。林噙霜是想试探你的能力，不可让她摸清底细。”

明兰点头：“明儿明白。”

祖母又道：“记账不只是记录数字，更是管家的基础。从账目中，能看出许多问题：谁在贪墨，谁在浪费，谁在暗中动作...你要学会从数字中看出门道。”

明兰郑重地应下：“明儿一定用心学习。”

从此，明兰管理账目更加用心。她不仅记录数字，还留意数字背后的故事：为什么这个月某样开支突然增加？为什么那笔账目记得含糊？为什么某人的月钱多次变动？

她将发现的疑点悄悄记下，但不立即声张，而是继续观察。有时她会故意在账目中留些小破绽，看是否有人趁机做手脚。

这日晚间，明兰在核对月钱发放时，发现一个小丫鬟的月钱比往常多了三钱银子。她不动声色，次日悄悄去问房妈妈。

房妈妈查看后惊讶道：“确实多发了。老奴这就去问问。”

结果发现是发放月钱的婆子记错了数。明兰没有声张，只是让婆子悄悄补回，并提醒她日后仔细些。

祖母得知后，满意地说：“处理得很好。既纠正了错误，又保全了他人的颜面。”

明兰小声说：“明儿只是觉得，谁都会犯错，不必太过苛责。”

祖母欣慰地点头：“你能明白这个道理，很好。治家要严，但也要有宽容之心。”

月底查账时，祖母仍然严苛，指出了几处小错。但明兰能感觉到，祖母的眼神中多了几分赞许。

她知道，这是祖母在磨炼她。严苛是假，栽培是真。

藏拙守愚，不是真的拙愚，而是在默默积累，等待厚积薄发的那一天。

而她相信，随着能力增长，她会越来越从容地面对这宅院中的风云变幻。

如同祖母教导的那般：真正的能力，不需要张扬，自会通过行动显现。

而她，正在一步步证明这种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