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婶窗台瓦盆里那十点微弱却顽强的翠绿,像投入死水中的第一颗活种,激起的涟漪远不止于她自家那点盼头。她虽胆小,却并非愚钝,那日赵小满泥地上勾勒的保墒图和寥寥数语,她回去后翻来覆去地琢磨,越想越觉得内里蕴含的道理,与她半辈子土里刨食却越刨越穷的经验截然不同。一种模糊却强烈的认知在她心中成型:这丫头,握着的或许是真正的活路。
而赵小满这边,新铁锄带来的效率提升是惊人的。那片新垦的土地已然整理妥当,只待苦荞播种。力量尚有盈余,目光便再次投向了西边那片广袤的、灰白色的“鬼见愁”。上一次一平米的实验田,苦荞已然结籽,证明洗盐之法虽笨拙艰难,却并非完全无效。更大的野心,如同被春风撩拨的野草,悄然滋生。
但盐碱地开垦,绝非一人之力可速成。引水、刨挖、搬运废土……每一道工序都极其耗费体力。她需要帮手。一个绝对沉默、不会泄密、且能信任的帮手。
王二婶,成了唯一的选择。
这一次,是赵小满主动在黄昏时分,绕到王家那破败的篱笆外,用一个极轻微的眼神示意。王二婶正对着窗台上那十株愈发精神的粟苗傻笑,见到赵小满,如同见到神只,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计,鬼魅般溜了出来,甚至忘了害怕。
两人一前一后,悄无声息地融入暮色,直奔西边盐碱地。
站在那片灰白板结、死气沉沉的土地前,王二婶下意识地畏缩了一下,喉咙发干:“丫头……这、这‘鬼见愁’……真能弄?”
“能。”赵小满的回答只有一个字,却带着钢铁般的笃定。她指着之前那小块实验田里几株虽然瘦削、却确实存活并结了籽的苦荞,“看见了吗?”
王二婶凑近,借着最后的天光,看清了那奇迹般的几株绿色,倒吸一口凉气,眼中爆发出骇然与希望交织的复杂光芒。
“怎么做?丫头,俺能做啥?俺有力气!”她急切地表态,枯瘦的手掌握成了拳头。
赵小满不再多言,直接开始分工。她没有解释复杂的原理,只下达最清晰的指令。
“你,用这个,”她把那把用半截废锄头改制的手锄递给王二婶,“把我画线的地方,浅刨一层,松掉这层硬壳。”她在选定的、约莫三分大小的地块边缘,用树枝划出界限。这块地地势相对低洼,且靠近她之前偷偷挖的一条极其隐蔽、通向更低洼处的浅沟。
王二婶接过那奇怪却明显好用的手锄,毫不犹豫地干了起来。她力气不大,但极其认真,每一寸都按照赵小满的要求细细松过。
赵小满自己则担起了最累的活——**引水**。她扛着新铁锄,再次加深拓宽了那条通往溪边的、几乎干涸的引水小渠,然后又来回无数趟,用那个破陶盆,从溪边残存的水洼里刮取那点浑浊的泥水,运到地头,泼洒在王二婶松好的土地上。
这个过程枯燥、缓慢到令人绝望。一盆水泼下去,板结的土层嘶嘶地吸收着,往往只能润湿巴掌大的一块。王二婶刨完自己那部分,也立刻加入运水的行列。两个瘦弱的身影,在越来越深的夜色中,沉默地往返于溪边与地块之间,如同两只忙碌的工蚁。
汗水浸透了她们的衣衫,腰背酸痛得如同断裂,但没有人喊停。
直到那三分地彻底被水浸湿了一遍,表层泥土变得泥泞。赵小满让王二婶休息,自己则拿起铁锄,开始**刮除**那层浸泡了盐分、变得粘稠湿滑的表土,费力地将其抛到远离田块的下风处。这是最脏最累的一步。
王二婶喘了口气,又抢过手锄,跟着一起刮。她的手很快被盐碱水浸得发白、刺痛,却一声不吭。
一遍水,一遍刮。
如此反复了**三遍**。
直到赵小满抓起一把深处的湿土品尝,那咸涩味明显淡了许多,虽然依旧存在,但已不至于立刻杀死作物。
此时,月已中天。两人都累得几乎虚脱,浑身泥浆,手指被泡得褶皱发麻。
但一片三分大小、经过初步洗盐、显得格外“新鲜”的土地,赫然出现在了死寂的盐碱滩上!
王二婶看着这片两人用近乎自虐的方式硬生生“啃”出来的土地,胸膛剧烈起伏,眼泪混合着汗水泥水再次流下,这一次,却是滚烫的。
“丫头……这……这真是俺们弄出来的?”她声音嘶哑,带着做梦般的不敢置信。
“嗯。”赵小满拄着锄头喘息,目光扫过这片新地,又看向远处黑暗中更多等待开垦的荒芜,忽然开口道:“这地,还没名。”
王二婶一愣。
赵小满看着她,声音在夜风中清晰异常:“你我家里的男人,都顶不了事。这地,是你我这等妇人,流血流汗从老天爷嘴里抠出来的。它就叫——**‘寡妇田’**。”
“寡妇田……”王二婶无意识地重复着这三个字,一股混合着酸楚、悲壮、还有一丝奇异力量感的热流猛地冲遍全身。她重重点头,泪水淌得更凶:“好!就叫寡妇田!”
一种基于共同劳苦和同样命运的共同归属感,在这片新垦的、散发着微咸气息的土地上,悄然诞生。
赵小满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是精选的、耐盐性更好的苦荞种子。
“明天,播种。”
她将种子分了一半给王二婶。
月光下,两只沾满泥污的手紧紧握住了那黑褐色的希望。
盐碱的扩张,以最原始艰辛的方式,迈出了第一步。
而“寡妇田”这个名字,像一道无声的烙印,刻下了这片土地上沉默劳作者的身份与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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