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满石破天惊的“悬赏开渠”宣言,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猛地泼进一瓢冷水,瞬间在赵家屯炸开了锅。短暂的死寂之后,是几乎要掀翻天的哗然与喧嚣。
溪边空地上,方才还打生打死的男人们都停了手,拄着锄头扁担,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血红的眼睛却都死死盯住了那块简陋的木板图,以及站在石头上、神情决绝的赵小满。汗水、血水和泥污混在一起,从他们惊疑不定的脸上滑落。
“百石粮?立身堂有那么多存粮?”
“开老鸦岭?引水?这……这能成吗?”
“男女同酬?女人也能来挖渠?这……这算什么规矩!”
“一天一结粮?真的假的?不会是骗人的吧?”
议论声、质疑声、惊呼声交织在一起,嗡嗡作响。渴望、怀疑、震惊、嘲讽……种种复杂的情绪在人群中弥漫。对于这些在干旱和绝望中挣扎了太久、几乎已经习惯用暴力解决问题的男人来说,这突如其来的“另一条路”,太过匪夷所思,冲击着他们固有的认知和尊严。
然而,没等这纷乱的议论持续发酵,也没等那些被饥渴和百石粮诱惑逼得有些心动的人上前细问,几声尖锐、傲慢、充满鄙夷的冷笑,就从人群后方响了起来。
“哼!我当是哪个青天大老爷来了呢?原来是一群娘们在这里**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
人群像被劈开的波浪一样分开一条道。只见**里正**背着手,慢悠悠地踱步走来,脸上挂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讥诮和怒意。他身后跟着几个平日里趋附他的保甲和家丁。刚才的械斗,他弹压不住,躲得远远的,此刻见局势有变,尤其是立身堂又要出风头,立刻跳了出来。
他走到空地中央,先是嫌恶地瞥了一眼地上还在呻吟的伤者,然后目光如冷箭般射向赵小满,以及她身后那块木板图。
“开凿老鸦岭?引水?”里正嗤笑一声,声音拔高,确保所有人都能听见,“赵小满,你怕是旱灾把脑子也旱糊涂了吧?啊?那是人能干的事?那是**神仙**干的活!”
他伸出一根手指,几乎要戳到木板图上,对着周围的人群大声道:“大家伙儿听听!听听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疯话!老鸦岭是什么地方?鹰嘴岩、卧牛坡、三道坎!那都是石头山!是**龙王爷的骨头架子**!凭我们这些凡人,拿锄头刨?拿镐头砸?想凿穿它?**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
他猛地转向赵小满,语气变得极其轻蔑:“还‘悬赏’?还‘募工’?就凭你们立身堂那点家底,一百石粮?塞牙缝都不够!知道开山凿石要多少人?多少时日?耗多少粮食?到时候粮吃光了,渠没挖通,大家伙儿是跟着你们一块渴死还是饿死?嗯?”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面露迟疑的男人们,故意用一种极其侮辱性的语调,拉长了声音:
“再说了——**女人开山?** 这真是我活了半辈子听过最大的笑话!哈哈哈哈!”他夸张地大笑起来,引得身后几个跟班也跟着哄笑,“女人就该在家抱孩子烧饭!抡镐头?撬石头?**蛤蟆蹬腿——能有多大劲?** 别到时候石头没搬动,先把自家腰给闪折了,还得讹上大伙儿的医药粮!”
这话极其恶毒,不仅否定了计划,更直接侮辱了所有女性的能力和尊严。立身堂的妇人们气得脸色发白,浑身发抖。张寡妇忍不住要冲出去骂,被刘氏死死拉住。
里正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不少男人刚刚燃起的一点希望之火。是啊,开山听起来太悬了,粮食也确实是个大问题。更重要的是,让女人来干这活,还同工同酬?很多男人心里本能地感到不舒服,觉得自己的地位和“脸面”受到了挑战。
然而,里正的打压还未结束。没等赵小满反驳,另一个更加阴沉、带着腐朽气息的声音响了起来。
“哼!何止是痴心妄想!简直是**罪孽深重!要遭天谴**!”
人群再次分开,只见**赵家族老**的代表,须发皆白、拄着蟠木拐杖的**赵老蔫**,在一众赵家晚辈的搀扶下,颤巍巍地走了过来。他老脸阴沉得能滴出水,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赵小满,仿佛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赵老蔫在赵姓族人中威望颇高,尤其信奉风水鬼神之说。他一开口,许多赵姓男丁都下意识地收敛了神色,露出敬畏之态。
他根本不去看那块木板图,而是用拐杖重重顿地,指着赵小满的鼻子,声音嘶哑却充满恶毒的诅咒意味:
“黄毛丫头!不知死活!那老鸦岭是随便能动土的地方吗?啊?”
“我赵家屯在此立足百年,全赖这方山水地脉滋养!那老鸦岭,就是这地气的**龙头**所在!是**龙脉**潜藏之地!”
“你们这群不知所谓的妇人,竟敢妄动龙脉?还要凿山穿石?**这是要断了龙气!破了风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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