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身堂在春市上的“斗艳”大获全胜,不仅换回了急需的铁犁、铁锅、布匹等硬通货,更是以一种无比直观、极具冲击力的方式,将“暖棚育青苗”技术的价值,烙印在了所有赶集乡民的心中。那十具寒光闪闪的新犁铧被抬回赵家屯时,引起的轰动甚至超过了豆苗本身。它们沉默地诉说着一个事实:知识、技术与团结,能够创造出实实在在、看得见摸得着的财富和力量。
这股风潮,如同投入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涟漪,一圈圈扩散,其影响终于超出了乡野的范畴,触及到了高高在上的县衙。
时值仲春,按惯例,县衙需派遣官员巡视各乡春耕备耕情况,以示官府重农劝课之意。今年派下来的,是主管农桑刑名的**李县丞**。这位李县丞年约四旬,面容清癯,据说是个两榜进士出身,为人还算清正,并非一味贪墨之辈,但也深谙官场规矩,向来只按章程办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今年的巡视,对他而言本是桩苦差。倒春寒灾情严重,田野荒芜,农户面带菜色,所到之处皆是一片愁云惨雾,哀鸿遍野。他听着里正保甲的哭诉,看着冷清的打谷场和空荡的粮仓,也只能例行公事地勉励几句“尽力春耕,以待天时”,再说些“已上报州府,或有赈济”的空话,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心情也随着马车颠簸,愈发沉重。
这一日,巡至赵家屯地界。李县丞照例在屯口下车,由里正和几位乡老陪着,准备去田间地头走个过场。他预料中看到的,应是与其他地方无异的、被霜打后补种尚显稀疏的凄凉景象。
然而,刚进屯子,他的目光就被路边几处不同寻常的设施吸引了。
那是一些半埋在地下的土坑,上面覆盖着秸秆和草席搭成的低矮棚子,棚顶还留有奇怪的孔洞。更令他惊讶的是,在这尚且春寒料峭的时节,那些棚子的缝隙里,竟然隐隐透出**盎然的绿意**?甚至还有丝丝不易察觉的**白色暖雾**逸出?
“这是何物?”李县丞停下脚步,指着最近处的一个暖棚,好奇地问道。
里正见状,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既有与有荣焉,又有些忐忑,忙上前躬身回答:“回县丞老爷的话,这是……是屯里一些妇人瞎鼓捣出来的‘暖棚’,说是能抗寒育苗。”
“暖棚?抗寒育苗?”李县丞来了兴趣,“里面种的是何物?竟能此时泛绿?”
“多是些豆苗和早菜,”里正小心翼翼地回答,“据说是用一种……呃……特别的法子,让粪……让底下发热,暖着种子和苗。”
“粪肥发热?”李县丞是读过些农书杂记的,隐约记得似乎有类似记载,但从未亲眼见过实际应用。他顿时生出了极大的好奇心,“打开让本官瞧瞧。”
里正不敢怠慢,连忙让棚主——一个黑土洼的汉子——过来,小心翼翼地揭开棚顶一角。
顿时,一股混合着泥土、植物清香和淡淡粪肥发酵味的温暖气息扑面而来!而棚内的景象,更是让李县丞瞬间瞪大了眼睛,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棚内土地上,一片**郁郁葱葱、青翠欲滴**的豆苗长得正好!茎秆粗壮,叶片肥厚油绿,生机勃勃,与棚外刚刚复苏、尚且羸弱的野草形成了天壤之别!那长势,简直像是提前了一个月!
“这……这……”李县丞震惊得一时语塞,他弯下腰,伸手探入棚内,真切地感受到了那股湿润的暖意,又仔细查看了豆苗的根部和新叶,确认这绝非幻象或作假!
“此棚搭建了多久?苗龄几何?”他急声问道。
那汉子恭敬回答:“回大老爷,这棚搭了不到半月,这豆苗播下去……也就十来天光景。”
“十来天?!”李县丞再次震惊。寻常豆类此时播种,能刚刚破土已属不易,怎可能长出如此健壮的青苗?
“都是如此吗?屯里这样的棚子有多少?”他急忙追问。
里正忙道:“不止这一处,立身堂……就是弄出这法子的那伙妇人那里最多,差不多有十几座,屯里其他跟着学的人家,也零零散搭建了二三十座……”
李县丞立刻要求去立身堂亲眼看看。
当他的马车停在立身堂院外,看到院内那座规模更大、规划更整齐、苗情更旺盛的暖棚群时,这位向来沉稳的县丞彻底失态了!
他穿梭在一座座散发着生机与暖意的棚子间,看着里面各种长势喜人的青苗,听着赵小满(被推举出来回话)清晰冷静地介绍挖窖、填料、覆土、搭棚、留孔的原理和注意事项,他的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巨大的兴奋!
他完全理解了这“粪温秘术”的价值所在!这不仅仅是几盘换犁铧的青苗,这是在**对抗天时**!是在**抢夺生机**!若此法能推广开来,多少农户可以避免春荒?多少冻死的种子可以挽回?这简直是活命无数的大功德!
“妙哉!奇哉!”李县丞抚掌赞叹,激动得在院中来回踱步,全然忘了官威体统,“**此术若广行之,可活万人!岂止万人!** 尔等妇人,竟有如此巧思慧心,实乃百姓之福,朝廷之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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