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盟“暗度陈仓”、“渠道裂变”的策略,如同在密不透风的铁屋上凿开了几个细小的气孔,虽不足以让阳光彻底涌入,却也让几近窒息的众人得以喘息,看到了一丝微弱却真实的亮光。立身堂、小河湾、黑土洼、李家坡参与其中的女户们,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脸上也罕见地有了点活气,打理田地、伺候新苗(靛蓝和皱皮豌豆)时,也更添了几分劲头。
然而,她们小心翼翼的隐秘行动,真的能完全瞒过盘踞县城多年、耳目众多的粮霸陈三吗?
答案是否定的。
陈三并未放松对这些“不听话”的女户的监控。起初,他以为一纸垄断令加上赵金宝那把火,足以让这些没见过世面的村妇彻底屈服,乖乖将粮食低价送上。可连续多日,除了零星几家胆小怕事、实在熬不住的女户忍痛卖了些陈粮旧谷外,大多数女户,尤其是以立身堂为首的那几家,竟真就没了动静!
粮垛烧了,水路也时不时派人去上游“敲打”一下,放出些要关闸的风声,可预期的跪地求饶和粮车盈门的景象并未出现。这反常的平静,让陈三感到了一丝不对劲,也触怒了他那习惯于掌控一切的傲慢。
“查!”他在他那间摆满名贵红木家具、熏着檀香的书房里,对着手下心腹,阴恻恻地吐出这个字,“给我盯死那几个村子,特别是赵家屯!看看她们的粮食是不是真烂在仓里了!还有,县城里各家粮行、大户,都给我打声招呼,谁敢私下收女户的粮,就是跟我陈三过不去!”
更多的眼线被撒了出去,像无形的蛛网,笼罩向赵家屯及周边村落,也弥漫在县城的粮食交易市场。
很快,一些零星的线索开始汇集到陈三面前:
立身堂的妇人似乎进城比以往频繁了些,虽不见大量运粮,但神色间并无多少饥馑之色。
徐记茶食最近推出了一款新品“素银丝面”,据说口感极佳,久煮不糊,引得食客追捧,甚至有些酒楼老板都私下派人去买来品尝。
城西刘记酒坊和王氏酱园,最近收的几批高粱和黄豆,品质出乎意料的好,来源却有些模糊,只说是“山里亲戚”送的。
这些线索单独看,似乎没什么特别,但陈三这种老江湖,却从中嗅到了一丝诡异的联系。他几乎立刻断定,这些女户,肯定找到了某种隐秘的渠道,在偷偷出货!而且,出货的很可能就是那些品质最好的新粮!
“好哇!跟我玩阴的!”陈三气得砸了一个心爱的紫砂壶,脸上横肉抽搐,“敬酒不吃吃罚酒!真当我陈三是泥捏的?!”
暴怒之后,他迅速冷静下来,眼中闪过狠毒算计的光芒。硬拦是拦不住了,这些泥腿子总有各种你想不到的法子。要想彻底打垮她们,就得从根子上动手——让她们即使运出去了,也卖不上价,甚至卖不出去!
一个更毒辣的计划在他脑中成型。
他立刻下令:“从明天起,咱们三发粮行,以及所有跟我们合作的粮行,**大量抛售存粮**!把麦子、高粱、豆子的价,**往下压!压到比咱们收女户的价还低两文!**”
心腹吃了一惊:“爷,这……咱们库里可都是好粮,这个价抛,亏本啊!”
“蠢货!”陈三骂道,“眼光放长远点!亏这点小钱,算什么?我要让全城的人都知道,只有我陈三的粮行,才有最便宜的粮!我要让那些偷偷摸摸收女户粮的酒楼、铺子看看,他们当宝贝买回去的粮,在我这儿根本不值钱!看谁以后还敢要她们的粮!”
他打的是一石二鸟的算盘:一方面,用低价冲击市场,让女户的粮食即使运进城也失去价格优势,甚至无人问津;另一方面,也能趁机挤垮一些中小粮行,进一步巩固自己的垄断地位。
命令被执行下去。第二天,三发粮行及其控制下的几家粮店,纷纷挂出了低得惊人的粮价牌匾!
“新麦!每斗比市价低三文!”
“上好高粱!跳楼价!”
“黄豆!亏本甩卖!”
这突如其来的降价风暴,瞬间吸引了全城所有需要粮食的买家!粮行门口排起了长队,人声鼎沸。普通百姓贪便宜,纷纷抢购;一些小酒楼、小吃铺的采办也闻风而动,毕竟能省一点是一点。
陈三坐在粮行二楼的雅间里,看着楼下万头攒动抢购的景象,得意地呷着茶。他仿佛已经看到,那些偷偷卖粮给徐记、刘记的女户,听到这个消息后如丧考妣的嘴脸。
然而,他低估了市场的复杂性,也高估了自己对全局的掌控力。
低价倾销的策略,头两天的确效果显着,几乎吸干了县城中低端的粮食需求。但几天之后,副作用开始显现。
首先,那些真正追求品质、对食材有要求的**大酒楼、大饭庄**,并没有被低价吸引。他们的主顾非富即贵,吃的是招牌和口碑,岂会为了省几文钱就去用来历不明、品质可能不稳的“便宜粮”?他们更需要的是稳定、优质、特殊的食材来源。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