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八,大山镇已是人去楼空。镇政府大院里冷静得出奇,几只麻雀在光秃秃的槐树枝上扑棱着翅膀,发出“扑簌簌”的声响,在空旷的院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韩天明临走前特意来我宿舍,塞给我两瓶河清大曲、两斤柿子干和一包野山菌:“带回去给你爹娘尝尝,都是咱大山镇的特产。”
我提着简单的行李,站在镇口等班车。寒冬的日头白晃晃的,照着蜿蜒出山的土路。
这半年光景,我从揣着报到证的愣头青选调生,倒真在这大山深处扎下了根。
班车摇摇晃晃三个多小时才到青禾县城。年关将至,青禾县城里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卖春联的、卖炮仗的、卖年画的,把一条老街挤得水泄不通,空气中弥漫着炮仗的火药香和炖肉的香味。
我摸出那部新买的诺基亚,先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接电话的是小妹小莲,听说我回来了,在电话那头高兴得跳起来:“哥,你快到家没?妈做了你最爱吃的红烧肉!”
回到家时,爹娘早已备好一桌丰盛的饭菜。
爹破例给我倒了杯白酒,虽然没说什么,但眼神里透着欣慰。
饭桌上,我说起大山镇的工作,他难得地多问了几句。当我提到人口普查受表彰的事,他眼角细密的皱纹舒展开来,仰头干了一杯酒。
年三十守岁,窗外鞭炮声震天响。我躺在床上,想起大山镇的除夕夜应该格外寂静,只有山风刮过松林的呜咽声。
不知张婷此刻在做什么?这个念头一出,我自己都吓了一跳。自从上次人口普查工作过后,张婷的身影总在不经意间浮现在脑海里。
正月初三,我特意去拜访王天福老师。师母做了满满一桌子菜,王老师拿出珍藏的好酒。席间,我提起想请教育局李局长吃饭的事,王老师当即拨通了李明远的电话。
“明远啊,我学生林涛回来了,想请你吃个便饭...对对,就是上次大山镇那个小伙子...”
电话那头的李局长很爽快地答应了。王老师挂掉电话,对我说:“明远对你印象很深,说你在河清县干得有声有色。”
饭局定在正月初六,县城新开的“客满楼”。
我提前半小时到,刚坐下,就看见李明远和王老师并肩进来,李明远今天穿得很休闲,一件深灰色的棉袄,看起来比上次见面时随和了许多,王老师裹着件旧毛衣,脖子上围着条蓝色围巾。
“李局长,过年好!”我赶紧上前握手。
“叫师兄就行,在老师面前,咱都是学生。”
李明远开门见山:“听说你们河清县这次人口普查工作打了个漂亮仗,市里面很满意,你功不可没啊。”
我连忙谦虚:“都是领导指导得好,同事们配合得力。”
李局长摆摆手:“年轻人不居功是好事,但该肯定的还是要肯定。基层就需要你这样既懂业务又会动脑子的年轻人。”说完和我碰了一杯,“小林,好好干,将来大有可为。”
这顿饭吃得很尽兴。临走时,李局长特意嘱咐:“你妹妹中考的事放心,我会关注。”
送走两位师长,我在寒风中站了许久。
半年前,我还是个无人问津的选调生,如今却能让领导记着家里的事,不禁令人唏嘘。
按理说春节放假到正月初七,但外地干部大多会过了正月十五才返回上班。可我初九刚过,就收拾行李准备回河清县了。
娘一边帮我收拾行李一边嘀咕:“这么早回去干啥?一年到头就这几天在家。”
我支支吾吾没说真话,只说是工作忙,其实心里明白,想早点回去见张婷。
到河清县城已是下午,我找了个相对安静的角落,用手机拨通了张婷的号码。
响了三声后,听筒里传来熟悉的声音:“喂,林涛,大过年的是给我送祝福来了吗?”
“我回河清县了,晚上有空一起吃个饭吗?我叫了马壮和他对象。陈志远在云州还没回来。”
电话那头声音有些惊讶:“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不在家多陪陪父母?”
“单位有点事。”我撒了个谎。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随即传来轻快的应答:“好啊,那晚上见。”
晚饭定在县城中心的“老地方”火锅店。我到的时候,马壮和女友林薇已经在了。
不一会儿,张婷穿着件红色羽绒服进来,冻得鼻尖发红,却衬得皮肤格外白皙。
“可以啊林涛,过年都不多陪陪爹娘,这么早就跑回来了。”马壮打趣道,眼神里带着几分了然。
我偷瞄了张婷一眼,她正低头整理围巾,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火锅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店里人声鼎沸。马壮说起过年期间的趣事,逗得大家哈哈大笑。张婷话不多,但每次开口都恰到好处。我发现她和林薇很聊得来,两个女孩说着悄悄话,不时发出轻笑。
“听你说提前回来是为了工作,大过年的大山镇还有啥要忙的?”张婷突然问我,眼神里带着几分探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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