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冻港的崩解之声,如同垂死巨兽最后的哀嚎,在身后持续轰鸣,即便隔着厚重的岩壁和曲折的通道,依然如同闷雷般敲击着鼓膜,提醒着他们刚刚逃离的是何等绝境。空气中弥漫的烟尘味和冰冷的寒意,被一种相对干净、但同样刺骨的极地空气所取代。
森和技术员,带着昏迷不醒、生命如同风中残烛的莫雨,沿着那条狭窄陡峭、布满冰霜的天然岩缝,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向上攀爬了不知多久。体力早已透支,全凭一股求生的本能和肩上那份过于沉重的责任支撑着他们麻木的四肢。终于,在岩缝的尽头,他们挤出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出口,刺骨的寒风瞬间裹挟着雪沫扑面而来,让他们几乎窒息。
眼前豁然开朗,但景象却并非生机。
他们似乎位于永冻港所在山脉的某处山腰平台。脚下是冻结的黑色岩石和厚厚的积雪,平台向外延伸,下方是陡峭的、覆盖着冰雪的悬崖,再远处,则是那片墨绿色、波涛汹涌的冰冷海洋,以及海面上漂浮着的、大小不一的浮冰。铅灰色的天空低垂,看不到日月星辰,只有一片永恒的、令人压抑的灰蒙。永冻港的大部分建筑群已经消失在视野中,只能从下方升腾起的、夹杂着火光和黑烟的巨大烟柱,以及那持续不断的、沉闷的爆炸坍塌声,想象着其内部正在经历的最终毁灭。
寒风如同无数把冰冷的锉刀,刮过他们早已被汗水浸透又冻僵的衣物,带走最后一丝暖意。技术员打了个趔趄,几乎瘫软在雪地里,怀中的便携终端被他死死抱住,如同最后的救命稻草。森也感到一阵眩晕,长时间的精神紧绷和体力消耗让他眼前发黑。他小心翼翼地放下背上的莫雨,将她安置在一块相对背风、积雪较薄的岩石后面。
莫雨的情况没有丝毫好转。她身体的“晶化”现象似乎暂停了,但那种非人的莹白光泽依旧,触手冰冷坚硬,仿佛真的正在由血肉之躯向着某种冰冷的物质转化。她的呼吸微弱到几乎无法用肉眼察觉,只有森将手指贴近她的鼻端,才能感受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带着寒意气息。她掌心的印记稳定地散发着冰蓝色的微光,如同嵌入她身体的宝石,与这极地的严寒融为一体。那枚由“寒寂卫士”飞行器给予的菱形信标,被森紧紧攥在手里,信标本身也散发着微弱的蓝光,与莫雨掌心的光芒隐隐呼应,形成了一层极其稀薄、几乎不可见的能量场,将三人笼罩在内。正是这层能量场,让他们在逃离港口核心区域后,没有再遭到那些冰晶机械体的攻击。
“我们……我们暂时安全了?”技术员喘着粗气,声音在寒风中颤抖,带着难以置信的侥幸。
“安全?”森苦笑一声,目光扫过眼前这片荒芜死寂的冰原,又落回莫雨身上,“只是换了个地方等死而已。”他抬起手,看着那枚信标,“七十二小时……这是她用生命换来的时间。”
技术员沉默了,脸上的侥幸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绝望和疲惫。
“检查一下终端,数据是否完整。”森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沉溺于情绪的时候。时间有限,他们必须利用这宝贵的喘息之机,弄清楚下一步该怎么做。
技术员挣扎着坐起身,将便携终端放在膝盖上,启动了自检程序。屏幕亮起,复杂的代码飞快滚动。他的脸色随着检测的进行而变幻不定。
“数据……大部分是完整的,‘守夜人’记录的核心部分都在。”技术员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但随即又变得凝重,“但是……很多文件是加密的,需要特定的解码密钥或者……更高的‘钥匙’权限才能访问。我们能直接读取的,只有关于‘冰封王座’和‘寒寂卫士’的基础结构信息和一部分历史记录。”
他调出几个可读的文件,将屏幕转向森。
屏幕上显示着粗糙的线框结构图和密密麻麻的注释文字。那是一座无比庞大的、仿佛与南极冰盖融为一体的建筑群透视图,其核心是一座高耸的、如同利剑般刺入苍穹的尖塔,尖塔的顶端,正是“守夜人”记录中提到的“冰封王座”。图像旁边标注着各种数据:外部冰层厚度、能量护盾频率范围、已知出入口位置、内部结构推测(大部分区域标记为“未知”或“极高风险”)。
关于“寒寂卫士”,资料则相对详细一些。列出了几种已知型号:之前遇到过的四足步行炮塔“巡弋者”、空中单位“猎隼”、以及一种体型更加庞大、被称为“堡垒”的重型攻坚单位。资料中提到了它们的能量核心位置、关节弱点、攻击模式以及……它们那套基于“偏转秩序”逻辑的敌我识别系统。
“看这里,”技术员指着一行小字注释,“‘寒寂卫士’识别系统优先级:第一序列,‘王座’本身及直接指令;第二序列,高度同化之‘钥匙’载体(判定为‘王座’延伸);第三序列,持有‘王座’信标之非敌对单位(临时权限,有时效性及范围限制);第四序列,一切未被识别或携带‘低语’污染之存在(判定为威胁,需净化);第五序列,确认之‘低语’造物(最高优先级歼灭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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