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荷香 第60章 到江州

京城的小院里，林小荷正坐在槐树下读沈远山的来信。这是她收到的第三封，每一封都被她反复阅读，边角已经有些磨损。

\"姐姐，该喝药了。\"林小竹端着一碗安胎药走过来，轻声提醒。

林小荷小心地折好信纸，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药很苦，但她从不抱怨——这是沈远山临走前特意配制的，为了让孩子平安健康。

\"姐夫到哪儿了？\"林小竹好奇地问。

\"前日刚到扬州。\"林小荷轻抚着信纸，\"信上说江南风景很美，但湿热难当，已经有人开始水土不服了。\"

许木白从门外进来，手里拎着一条活鱼：\"隔壁张大人送的，说是黄河鲤鱼，最补身子。小竹，拿去炖汤给嫂子喝。\"

林小竹接过鱼，笑着打趣：\"木白哥现在越来越会照顾人了。\"

许木白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自从沈远山南下后，他主动承担起了照顾家人的责任，每天变着法子给林小荷补充营养。

\"对了，\"许木白突然想起什么，\"今天太医院派人来问，说周院判想来看看嫂子，我给推了。不知道做得对不对...\"

林小荷微微蹙眉：\"周院判？远山说过这人脾气古怪...\"

\"我也是这么想的。\"许木白点头，\"不过那人说，是太后特意嘱咐的，要确保你平安生产。\"

林小荷和妹妹对视一眼，都有些意外。太后日理万机，竟还惦记着她这个乡下女子？

\"那...下次若再来，就请周院判来吧。\"林小荷最终决定，\"毕竟是远山的上司，不好太拂人面子。\"

午后，林小荷在妹妹的帮助下开始缝制婴儿的襁褓。京城夏季炎热，她选了轻薄的棉布，边缘绣上简单的如意纹。针线活向来不是她的强项，但给孩子的衣物，她坚持亲手制作。

\"姐姐，你这针脚比上次整齐多了。\"林小竹笑着鼓励。

林小荷抿嘴一笑：\"熟能生巧嘛。远山说孩子可能是个丫头，我想着再绣个花兜肚...\"

姐妹俩一边做针线，一边聊着家乡的事。说到安宁村的热疫，两人都心有余悸。林小竹突然压低声音：\"姐姐，你说姐夫这次去的疫区，会不会比咱们村的还严重？\"

林小荷的手顿了顿，针尖不小心扎到手指，渗出一粒血珠。她将手指含在口中，含糊道：\"远山医术高明，又有太后赐的药材，一定会平安的。\"

话虽如此，但心中的担忧却如影随形。每当夜深人静，她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象沈远山在疫区的情景——那些高热不退的病人，那些绝望的眼神...她只能通过不断缝制婴儿衣物来转移注意力，一针一线都是对丈夫平安归来的期盼。

御船离开扬州后，水势渐急，两岸山峦起伏，景色愈发秀丽。沈远山却无心欣赏，整日埋首医书，与两位同行的太医商讨治疫方案。

\"沈大人，喝碗绿豆汤解暑吧。\"赵太医端来一碗冰镇的绿豆汤，态度比刚离京时恭敬了许多。

沈远山道谢接过。这几日的相处，两位太医对他的医术有了新的认识，态度也渐渐从审视转为尊重。

\"再有半日就到江州了。\"钱太医摊开地图，\"疫区主要集中在城东三十里的几个村落，官府已经设了隔离营。\"

沈远山仔细查看地图，标记出几个关键位置：\"我们兵分三路，赵兄负责东村，钱兄去西村，我去最严重的河口村。每日酉时在隔离营汇合，交流情况。\"

两位太医点头应下，没有异议。经过扬州休整，三人已经形成了基本的默契——沈远山负责总体方案，赵、钱二人则协助执行。

午后，御船缓缓靠岸。江州知府早已率众在码头等候，见沈远山下船，连忙上前行礼：\"下官江州知府李文焕，恭迎沈太医。\"

沈远山还礼，直奔主题：\"李大人，疫区情况如何？\"

李文焕面色凝重：\"不容乐观。河口村已经死了三十多人，附近几个村子也陆续出现病例。下官已经下令封村，但...\"他压低声音，\"有些村民逃了出去，恐怕疫情已经扩散。\"

沈远山心头一沉——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发生了。疫病一旦扩散，控制难度将成倍增加。

\"先带我们去隔离营看看。\"他当机立断。

隔离营设在城外一处废弃的军营，简陋但整洁。病患按轻重分帐安置，有专门的医工照料。沈远山仔细检查了几位重症患者，症状与太后描述的相符——高热不退，头痛身痛，继而出现皮疹和内出血。

\"用药记录给我看看。\"沈远山对负责的医工说。

翻阅记录后，他发现之前的治疗方向有误——当地大夫多用辛温解表之剂，反而助长了热毒。他立即调整方案，以清热解毒为主，重用了石膏、知母等药，并加入少量雪灵芝提升药效。

\"这...这么重的剂量？\"医工看着方子，有些迟疑。

\"疫毒炽盛，非猛药不能制。\"沈远山坚定地说，\"按方抓药，我亲自煎制第一剂。\"

傍晚时分，沈远山守在药炉旁，小心控制着火候。药香弥漫开来，带着淡淡的苦涩。他想起安宁村的热疫，想起那些死去的村民，想起林小荷差点流产的惊险...如今历史重演，只是规模更大，责任更重。

药煎好后，他亲自喂给一位危重老者。老人已经神志不清，喂进去的药汁大半流出。沈远山不厌其烦，一点点地喂，同时观察老人的反应。

\"大人，您歇会儿吧，我来。\"一位年轻医工上前劝说。

沈远山摇摇头：\"这是关键的第一剂，我必须亲自观察药效。\"

夜深了，隔离营渐渐安静下来，只有偶尔的呻吟声和巡夜人的脚步声。沈远山坐在老者床边，时不时为他诊脉。到黎明时分，老者的高热竟然退了些，呼吸也平稳了许多。

\"有效！\"沈远山长舒一口气，疲惫的脸上露出笑容。他立即将调整后的方子抄录多份，分发到各营帐。

走出帐外，东方已经泛白。新的一天开始了，抗疫之战才刚刚打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