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荷香 第55章 京华烟云

六月的阳光炙烤着官道，马车轮子卷起的尘土在热浪中翻滚。林小荷掀起车帘一角，眼前的景象让她瞪大了眼睛——远处，一座巍峨的城墙如同巨龙般盘踞在地平线上，在阳光下泛着青灰色的光芒。

\"那就是京城？\"她声音发颤，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沈远山的衣袖。

沈远山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点了点头。十年过去，京城城墙似乎比记忆中更加高大雄伟。\"嗯，我们快到了。\"

林小荷的肚子已经很大了，产期就在下个月。这一路上，沈远山特意放慢行程，每天只走两个时辰就找地方休息。有许木白和林小竹的陪伴，加上林小柏跑前跑后的照顾，旅途比预想的顺利许多。

慕寒秋骑着白马从前方折返，停在马车旁。\"已经派人通知了太医院，他们明日辰时等你报到。\"他看了一眼林小荷苍白的脸色，补充道：\"今日先到住处安顿，好好休息。\"

林小荷勉强笑了笑，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连续多日的赶路让她疲惫不堪，京城的喧嚣与陌生更添几分不安。马车穿过城门时，她被那厚重的门洞震撼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紧紧抓住丈夫的手。

城内景象更令她目不暇接——宽阔的街道上人流如织，两旁店铺林立，叫卖声此起彼伏。穿着绫罗绸缎的贵人乘着华丽的轿子经过，丫鬟小厮前呼后拥。空气中弥漫着各种气味：食物的香气、脂粉的甜腻、马匹的腥臊，还有不知从哪飘来的熏香味，混杂在一起，让她有些头晕。

\"难受？\"沈远山敏锐地察觉到她的不适，立刻从小药囊中取出一粒药丸，\"含在舌下，能缓解头晕。\"

林小荷乖乖含了药，清凉的薄荷味在口中扩散，确实舒服了些。她靠在沈远山肩头，透过车窗缝隙继续偷看外面的世界。街边一个卖糖人的小摊吸引了她的注意，那手艺人在短短时间内就捏出了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让她惊叹不已。

慕寒秋的宅邸在城西一处清幽的巷子里。当马车停在一座青砖灰瓦的小院前时，林小荷有些意外——她原以为像慕寒秋这样的贵公子，住的该是高门大户。

\"这是？\"沈远山也露出疑惑的表情。

慕寒秋翻身下马，\"我的别院，平时很少来住。你们先在这里安顿，等太医院安排了官舍再搬不迟。\"他顿了顿，\"宅子小了些，但胜在清净，离太医院也近。\"

沈远山感激地点头，扶着林小荷下车。小院确实不大，但收拾得十分整洁。正房三间，左右各两间厢房，中间是个小天井，种着几株翠竹，在炎炎夏日里透出几分清凉。

\"好漂亮...\"林小荷忍不住轻声赞叹。这比她在安宁村的房子精致多了，每一处细节都透着雅致。

林小竹扶着姐姐进屋休息，许木白和林小柏则忙着卸行李。慕寒秋将沈远山拉到一旁，低声道：\"明日去太医院，小心周院判。他是太后的人，但性子古怪，最讨厌关系户。\"

沈远山苦笑，\"我算什么关系户？\"

\"太后钦点，还不够关系？\"慕寒秋拍拍他的肩，\"不过你医术摆在那里，不必太过担心。只是初来乍到，低调些为好。\"

正说着，林小荷在屋里唤沈远山。慕寒秋识趣地告辞，说明日一早派人来接他去太医院。

次日清晨，沈远山穿戴整齐准备出门。林小荷挺着大肚子，执意要为他整理衣冠。

\"真的不用我陪你一起去？\"她一边为他系腰带，一边担忧地问。

沈远山摇头，\"太医院规矩多，你去了反而拘束。有小竹和木白陪着你，我放心。\"他轻抚她隆起的腹部，\"今天好好休息，别累着了。\"

林小荷点点头，强忍着眼中的泪水。来到陌生环境的惶恐，加上孕期情绪的波动，让她格外依赖丈夫。但她知道，沈远山此刻同样紧张，她不能给他添乱。

\"早点回来。\"她最终只说了这一句，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轻轻一吻。

慕寒秋派来的小厮已经在门外等候。沈远山深吸一口气，迈出了他在京城为官的第一步。

太医院坐落在皇城西侧，是一座三进的大院落。朱红色的大门上方悬挂着黑底金字的匾额，笔力雄浑地写着\"太医院\"三个大字。门口站着两名侍卫，见沈远山出示了文书，恭敬地引他入内。

第一进院子是办公之所，两侧厢房内，身着青色官袍的太医们正忙着整理药方、研磨药材。见沈远山进来，不少人抬头打量，目光中有好奇，也有审视。

\"沈大人到了。\"一位年约五旬、面容严肃的男子迎上前来，\"在下太医院院判周谨，奉太后懿旨，特来迎接。\"

沈远山拱手行礼，\"周院判客气，下官初来乍到，还请多多指教。\"

周谨上下打量他一番，不冷不热地说：\"太后盛赞沈大人医术高明，尤其擅长治疫。正好南边送来一批疑难病案，就请沈大人费心看看。\"说着，引他走向一间堆满竹简和纸张的屋子。

屋内，几大摞病案堆在桌上，足有半人高。沈远山心头一沉——这分明是下马威。但他面色不变，恭敬道：\"下官定当尽力。\"

周谨似乎对他的反应有些意外，冷哼一声，\"沈大人先看着，午时会有仆役送饭来。明日早朝，太后可能要召见，做好准备。\"说完，拂袖而去。

沈远山在案前坐下，随手拿起一卷病案。这是典型的寒热错杂症，治疗不当极易转成危症。他沉下心来，开始仔细研读。

时间流逝，不知不觉已到午时。果然有小厮送来简单的饭食，沈远山匆匆吃完，继续埋首病案。这些病例大多复杂棘手，有些甚至是太医院众太医争论不休的疑难杂症。沈远山明白，这是对他医术的真正考验。

傍晚时分，周谨再次出现，见沈远山仍在专注研读，面前还摊着几张写满批注的纸，不由得挑了挑眉。\"沈大人可有见解？\"

沈远山起身，指着其中一份病案道：\"此症看似热邪入里，实为真寒假热。前医误用寒凉，导致阳气更伤。当用附子、干姜回阳救逆，佐以黄连清余热，方能奏效。\"

周谨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恢复平静。\"哦？何以见得？\"

沈远山不慌不忙，从脉象、舌苔到用药反应，一一分析，条理分明。周谨听着，脸色渐渐缓和。

\"明日太后召见，你好自为之。\"最后，周谨只丢下这句话，但语气已经不那么生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