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荷香 第267章 旧怨新痕 边关传警讯

萧忆如的伤势在沈远山和太医院的精心调理下，一天天好转。她本就是习武之人，底子好，加上用的都是宫里的好药，恢复得比预想中还要快些。不到一个月，已经能自己慢慢坐起来，喝点粥了。

这期间，容嬷嬷（如今该称她为慈宁宫的掌事嬷嬷了）时常过来，送些太后赏赐的吃食和衣物，拉着萧忆如的手说说话。太后感念她的救驾之功，虽因身份不便亲自前来，但赏赐和关怀从未断过。

萧忆如面对这些关怀，起初还有些别扭和不自在，她习惯了独来独往，不习惯被人如此照顾。但容嬷嬷性子温和，又是真心疼她，久而久之，她也渐渐放下了些戒备，偶尔还能跟容嬷嬷聊上几句。

只是她眉宇间那份挥之不去的落寞和偶尔望向宫墙外的怔忡，沈远山都看在眼里。他知道，这金丝鸟笼，终究关不住渴望天空的鹰。

这天，沈远山刚给萧忆如换完药，正准备离开，萧忆如却叫住了他。

“书呆子，等等。”

沈远山回头：“还有哪里不舒服？”

萧忆如摇了摇头，靠在引枕上，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却清亮了许多。她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我的伤……大概还要多久能好利索？”

“伤筋动骨一百天，何况你是贯穿伤，损了肺脉。”沈远山估算了一下，“若要恢复如初，不留病根，至少还需静养两三个月。”

“两三个月……”萧忆如喃喃道，眼神有些飘忽，随即又看向沈远山，带着一丝恳求，“那……等我好了，离开这里之前，你能不能……带我出去走走？就……就在这皇宫里转转也行。来了这么久，除了逃命就是躺着，这皇宫到底长啥样，我都没看清呢。”

她的语气里带着一种被困久了的渴望，让沈远山无法拒绝。况且，在宫内转转，只要避开前朝重地和某些敏感区域，倒也不算逾矩。

“好，等你再好些，能下地走动了，我向孙院判告个假，带你看看御花园。”沈远山点头答应。

萧忆如脸上顿时露出了真切的笑容，如同阴霾中透出的阳光：“那就说定了！”

看着她这难得的笑容，沈远山也忍不住笑了笑。或许，在离开前，让她看看这囚禁了她许久，却也阴差阳错给了她一条生路的宫苑，也算是一种告别吧。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就在京城似乎一切步入正轨，新朝气象渐生之时，一道八百里加急的军报，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打破了这份短暂的宁静。

军报来自北疆！

摄政王赵擎苍在武英殿召集重臣，连许久未参与具体政务的太后也垂帘旁听。沈远山因为医术和之前的表现，也被特许列席，站在角落。

殿内气氛凝重。兵部尚书手持军报，声音沉重地念道：

“……北辽趁我朝内乱初平，边境不稳，纠集五万铁骑，犯我云州！云州守将拼死抵抗，然兵力悬殊，求援文书送出时，外围三寨已失，云州城危在旦夕！北辽主帅扬言，要……要为其‘盟友’萧破军报仇雪恨！”

“盟友”二字，如同钢针般刺入在场所有人的耳中！虽然大家都知道这是北辽出兵的借口，但萧破军生前与北辽是否有勾结，本就是一笔糊涂账，此刻被北辽拿出来说事，更是坐实了其“国贼”之名，也让新朝脸上无光！

“岂有此理！蛮夷安敢如此猖狂！”李贞第一个站出来，气得胡子发抖，“萧逆伏诛，天理昭彰！北辽竟敢借此生事，犯我疆土，真当我大周无人吗？！”

“云州乃北疆门户，一旦有失，北辽铁骑便可长驱直入，兵锋直指中原！必须立刻派兵增援！”一位老将军急声道。

“派兵？派哪里的兵？”有人提出质疑，“京营兵马需要拱卫京师，各地勤王兵马刚刚遣返，仓促之间如何集结？粮草辎重又如何保障？”

“况且，北辽此次来势汹汹，显然有备而来。主帅耶律斜轸是北辽名将，用兵狡诈，不可小觑啊！”

殿内顿时议论纷纷，主战、主守、主和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吵得不可开交。

垂帘之后，太后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摄政王，此事……你如何看待？”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赵擎苍身上。

赵擎苍面沉如水，手指轻轻敲打着龙椅的扶手（他虽为摄政王，但依旧恪守臣礼，坐于下首特设的座位上），眼神锐利地扫过众人。

“北辽狼子野心，非一日之寒。借萧逆之名，不过是个幌子。即便没有萧破军，他们也会找其他借口南侵！”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断力，瞬间压下了殿内的嘈杂。

“云州，必须救！而且，要快！”他斩钉截铁地说道，“不仅要救，还要打出我大周的威风，让北辽知道，即便经历内乱，我大周筋骨犹在，绝非他们可以轻辱！”

“王爷所言极是！臣愿领兵前往！”几位将领纷纷请战。

赵擎苍却没有立刻点将，而是看向兵部尚书：“如今京营能动用多少兵马？粮草可支撑多久？”

兵部尚书连忙出列，报出一串数字。

赵擎苍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京营抽调三万精锐，由安远侯为主将，平虏将军为副，即日开拔，驰援云州！粮草由沿途州县全力供给，若有延误，严惩不贷！”

“臣等领旨！”被点到的将领肃然应命。

“此外，”赵擎苍目光转向李贞，“李御史，拟旨，昭告天下！北辽无端犯境，杀我百姓，占我疆土，此乃国仇！令北疆各镇守将，严防死守，伺机反击！再令各地督抚，加紧整军备武，随时听候调遣！”

“是！”李贞躬身领命。

赵擎苍的安排雷厉风行，条理清晰，瞬间稳定了有些慌乱的人心。

“王爷，”沈远山在角落听着，心中却隐隐有些不安，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站出来拱手道，“下官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赵擎苍看向他：“讲。”

“北辽此次出兵，时机拿捏得如此之准，恰在我朝内乱初定、百废待兴之时。下官担心……除了萧破军可能留下的隐患之外，是否……还有内应？”

他这话声音不大，却让殿内瞬间安静下来！

内应？！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凝重起来。是啊，北辽怎么会对京城的情况如此了解？刚刚平定内乱，他们就立刻大军压境？这未免太巧合了！

赵擎苍的眼神骤然变得冰冷如刀，他缓缓扫过殿内众臣，声音带着刺骨的寒意：

“远山所言，不无道理。看来，这朝堂之上，这宫闱之内，还有些魑魅魍魉，未曾肃清！”

他猛地一拍扶手：“莫言！”

“属下在！”如同影子般的莫言不知从何处现身。

“给本王查！彻查！凡是与北疆，与萧破军旧部，甚至与北辽有过可疑往来者，无论官职大小，一查到底！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是！”莫言领命，身影再次悄无声息地退入阴影之中。

殿内众臣噤若寒蝉，都知道，一场新的风暴，即将来临。而这一次，风暴眼，可能就在他们身边。

沈远山看着赵擎苍冷峻的侧脸，心中那股不安感愈发强烈。萧破军虽死，但他留下的烂摊子和潜在的危险，似乎才刚刚开始显现。这看似稳固的新朝，脚下依旧暗流汹涌。北疆的战火，朝堂的清查，以及那可能存在的、隐藏极深的内奸……未来的路，依旧布满荆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