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荷香 第245章 夤夜传警 王府议兵锋

王明德尸体尚温，鲜血在青石板上蜿蜒扩散，触目惊心。鬼市瞬间大乱，人群如同炸窝的蚂蚁，四散奔逃，哭喊声、呵斥声、脚步声混杂一片。

五城兵马司的兵丁呼喝着冲了进来，试图控制场面，但混乱之中，哪里还顾得上盘查沈远山这个“路人”。

沈远山强压下心中的惊悸与愤怒，趁着混乱，如同游鱼般迅速脱离了鬼市区域。他不敢有丝毫停留，将速度提到极致，在寂静无人的街巷中发足狂奔，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镇北王府！

萧破军已调黑狼骑秘密抵近京城，宫中藏有内应，随时可能发动政变！这消息必须立刻、马上送到镇北王手中！每一分每一秒都关乎帝国存亡！

夜风刮过耳畔，带着刺骨的寒意。沈远山从未感觉京城的路如此漫长。他绕开巡夜的更夫和兵丁，专挑最阴暗僻静的角落，拼尽全力朝着王府方向赶去。

约莫一炷香后，镇北王府那巍峨的轮廓终于出现在视野中。夜色下的王府如同蛰伏的巨兽，肃穆而森严。

“什么人？！”临近王府，暗处立刻传来低沉的喝问，数道凌厉的气机瞬间锁定了沈远山。

“太医院沈远山，有十万火急军情禀报王爷！这是王爷信物！”沈远山停下脚步，高举那枚非金非木的黑色令牌，气喘吁吁地喊道。

黑暗中沉默了片刻，随即一名黑衣护卫现身，验过令牌真伪，脸色顿时一肃：“沈先生请随我来！”

护卫不再多言，引着沈远山直接从侧门而入，一路畅通无阻，直抵赵擎苍的书房。显然，王府早已得到吩咐，持此令牌者，无论何时，皆可直通王爷。

书房内灯火通明，赵擎苍竟也未睡，正与一名身着戎装、面容刚毅的中年将领站在那幅巨大的疆域图前，低声商议着什么。慕容雪也在一旁，秀眉微蹙。

见到沈远山衣衫略显凌乱、满头大汗、神色仓惶地闯入，三人都是一怔。

“远山？何事如此惊慌？”赵擎苍沉声问道，目光锐利。

“王爷！大事不好！”沈远山也顾不上行礼，急声道：“下官刚刚在鬼市，撞见王明德欲购买假路引潜逃！他亲口招认，萧破军已秘密调动‘黑狼骑’，驻扎在京北百里外的黑风峪！只等宫中内应发出信号，或陛下……陛下龙驭上宾，便即刻以‘清君侧’之名，率兵入京，武力拥立三皇子！”

“什么？！”

“黑狼骑？！”

赵擎苍与那戎装将领同时失声，脸色骤变！就连慕容雪也惊得捂住了嘴。

书房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一股压抑到极致的紧张感弥漫开来。

“消息确凿？！”赵擎苍一步踏前，抓住沈远山的胳膊，力道之大，让沈远山感觉骨骼生疼。

“千真万确！王明德招供后，立刻被暗中监视的杀手灭口！下官亲眼所见！”沈远山忍着痛，快速将鬼市所见所闻，包括与“阴蛇”相关的线索，尽数道出。

“黑风峪……”那戎装将领猛地一拳砸在地图上，脸色铁青，“此地隐秘，易守难攻，距离京城不过一日骑兵奔袭路程！萧破军果然包藏祸心！”

赵擎苍松开沈远山，负手在书房内急速踱步，眼神闪烁不定，显然在飞速权衡局势。他周身散发出的那股久经沙场的肃杀之气，让整个书房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分。

“王爷，不能再犹豫了！黑狼骑乃边军精锐，一旦入京，后果不堪设想！必须立刻调兵防备，同时控制京城九门，清查宫内奸细！”戎装将领抱拳请命，声音急切。

“调兵？调哪里的兵？”赵擎苍停下脚步，声音低沉而冰冷，“京城防务，大半在萧破军旧部或高家姻亲掌控之中。京营兵马，没有陛下虎符，谁能调动？本王麾下亲卫，不过千人，如何抵挡数千如狼似虎的黑狼骑？”

沈远山心中一沉，是啊，镇北王虽位高权重，但在京城之内，直接掌握的兵力确实有限。皇帝病重，虎符调动困难，京城防务又被渗透……

“难道我们就坐以待毙不成？”戎装将领不甘道。

“当然不！”赵擎苍眼中寒光一闪，斩钉截铁，“萧破军想里应外合，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那我们就抢先动手，打乱他的部署！”

他迅速做出决断：

“第一，李将军，你立刻持本王手令，秘密出城，前往京西大营！京西大营主将曾是本王旧部，虽一直被萧系排挤，但忠义可信！让他立刻整军，以演练为名，向黑风峪方向移动，形成威慑，绝不可让黑狼骑轻易靠近京城！”

“末将遵命！”李将军抱拳领命，毫不拖泥带水，转身便走。

“第二，”赵擎苍看向慕容雪，“雪儿，你立刻通过我们自己的渠道，将消息送给李贞御史和孙思邈院判！让李御史在都察院做好准备，随时弹劾萧党、稳定文官情绪！让孙院判务必寸步不离陛下和皇后左右，严防对方狗急跳墙，直接谋害圣驾！”

“是，舅舅！”慕容雪也知道事态严重，俏脸紧绷，立刻领命而去。

“第三，”赵擎苍最后将目光落在沈远山身上，带着一丝复杂和决然，“远山，你立刻返回太医院！”

“回太医院？”沈远山一愣。

“对！”赵擎苍目光如炬，“对方计划被打乱，王明德又被灭口，此刻必定惊疑不定，可能会提前发动！太医院靠近宫廷，消息灵通。你回去，一是监视太医院内，尤其是周弘等王明德心腹的动向，他们很可能也是知情者甚至参与者！二是……若宫中真有变乱，你凭借太医身份，或可有机会接近内宫，保护陛下和皇后！这是险棋，但……无人比你更合适！”

沈远山心中凛然，明白这是将自己置于最危险的境地，但此时此刻，已无退路。他深吸一口气，郑重拱手：“下官明白！定不辱命！”

“好！”赵擎苍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小心！本王会派人暗中策应。记住，若见宫中特定颜色的烟火信号升起，那便是大变之时！届时……见机行事，以保全陛下、皇后和太子安危为第一要务！”

沈远山点了点头，不再多言，转身快步离去，身影迅速融入外面的夜色之中。

赵擎苍独自站在书房内，望着窗外沉沉的夜幕，眼神冰冷如铁。

“萧破军……高家……你们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本王……刀下无情了！”

夜空之中，乌云渐聚，隐隐有雷声滚动，一场席卷整个大周王朝最高权力的暴风雨，已然迫在眉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