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荷香 第185章 毒仙怜生 绝处遇贵人

那黑影悄无声息，仿佛融入了月色和溪流的背景音里。沈远山心脏狂跳，握紧银针的手心里全是冷汗，连呼吸都屏住了。

是五毒教的人吗？如此诡异的身法…

就在他以为必死无疑之时，那黑影却在他藏身的石缝前停了下来。月光洒下，隐约照亮来人的侧影——竟是一个身着苗疆服饰、腰间挂着数个大小不一葫芦的少女！

这少女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年纪，肌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五官精致得如同山野间的精灵，但一双大眼睛却清澈灵动，此刻正带着几分好奇，低头看着石缝中狼狈不堪的沈远山。

“咦？你中了‘彩寡妇’的毒？”少女的声音清脆，带着点软糯的口音，像山涧的清泉。

沈远山一愣，没想到对方一开口竟是这个。他警惕未消，没有回答，只是死死盯着对方。

少女见他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撇了撇嘴，自顾自地蹲下身来，凑近看了看他乌紫肿胀的手背，小巧的鼻子还轻轻嗅了嗅。

“嗯…毒性入体三分，用的是一般的清解丸，压不住啦。”她歪着头，像是在点评一道菜，“再过一个时辰，毒素攻心，神仙难救哦。”

沈远山心中骇然，这少女只是看一眼，闻一下，就将他的情况说得分毫不差！他强撑着问道：“你…你是五毒教的人？”

“五毒教？”少女闻言，脸上立刻露出嫌弃的表情，像是听到了什么脏东西，“哼！谁跟那些只会用毒害人的坏蛋是一伙的！我叫阿箐，我家是专门收拾他们的！”

不是五毒教的？沈远山稍微松了口气，但依旧不敢完全相信。“那你…为何在此？”

“我跟我阿婆采药路过呀，听到这边有动静，就过来看看呗。”阿箐说着，从腰间一个绿色小葫芦里倒出一粒碧莹莹、散发着清凉气息的药丸，递到沈远山嘴边，“喏，把这个吃了，能解你的毒。”

那药丸清香扑鼻，一闻就知不是凡品。但沈远山看着眼前来历不明的少女，还是有些犹豫。

阿箐见他不动，有些不高兴了：“喂！你这个人怎么不识好人心呀！你这毒除了我们‘怜生堂’的特制解毒丹，天下没几个人能解！你要是不吃，死了可别怪我！”

怜生堂？沈远山隐约好像听师父提起过，似乎是西南苗疆一个极其隐秘的医道门派，亦医亦巫，手段神奇，尤其擅长解毒，与五毒教是世仇。难道这少女…

眼看手臂的麻木感越来越强，眩晕一阵阵袭来，沈远山把心一横，张口接过了那粒药丸。药丸入口即化，一股难以形容的清凉气息瞬间流遍四肢百骸，手背火烧般的疼痛和身体的麻痹感竟然迅速开始消退！

神药！果然是神药！

沈远山又惊又喜，连忙挣扎着想要道谢：“多谢阿箐姑娘救命之恩！”

“哎呀，别动别动！”阿箐按住他，又拿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些墨绿色的药膏，小心翼翼地涂在他手背的伤口上。药膏触及皮肤，一阵舒爽的凉意传来，肿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了下去。

“好了，暂时没事啦！算你运气好，碰上我和阿婆。”阿箐拍拍手，站起身来，得意地扬了扬下巴。

沈远山感觉身体轻松了大半，除了还有些虚弱，毒素竟真的被控制住了！他连忙爬出石缝，郑重地对阿箐躬身行礼：“沈远山多谢姑娘再造之恩！不知姑娘的阿婆现在何处？沈某定当厚报！”

“厚报就不必啦！”阿箐摆摆手，大眼睛眨了眨，“我阿婆就在前面不远的山洞里休息。不过，你刚才说五毒教在追你？你是不是拿了他们什么重要的东西，或者…得罪了周扒皮？”

沈远山心中一动，这少女竟然也知道周文焕的绰号？他犹豫了一下，觉得这少女救了自己性命，而且与五毒教似乎是敌对，或许可以信任？

“不瞒姑娘，在下确实被周文焕陷害追杀，身上…有能扳倒他的重要证据。”沈远山斟酌着说道。

“真的？！”阿箐眼睛一下子亮了，显得十分兴奋，“我就知道！那些坏蛋这么拼命追你，肯定有原因！周扒皮那个大坏蛋，勾结五毒教，害死了我们寨子里好多人！我阿婆早就想收拾他了！”

她凑近沈远山，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喂，沈大哥，你把证据交给我阿婆看看吧！我阿婆可厉害了，说不定能帮你们！”

沈远山此刻也是走投无路，侯三生死未卜，韩冲等人落入敌手，自己孤身一人，身负重伤，想要把密信安全送出去难如登天。这怜生堂听起来是五毒教的对头，或许真是一条出路？

他咬了咬牙，决定赌一把：“好！那就劳烦阿箐姑娘引荐！”

“跟我来！”阿箐开心地拉起沈远山的手，脚步轻快地朝着上游方向走去。

两人沿着溪流走了一小段路，拨开一片茂密的藤蔓，后面果然隐藏着一个不起眼的山洞。洞内生着一小堆篝火，一个穿着深色苗疆服饰、头发花白、面容慈祥却目光深邃的老婆婆，正坐在火边，捣弄着药罐里的东西。

“阿婆！阿婆！我回来啦！你看我带谁回来了！”阿箐像只小鸟一样飞扑过去。

那老婆婆抬起头，目光越过阿箐，直接落在了跟在后面、有些拘谨的沈远山身上。她的眼神平和，却仿佛能看透人心。

“晚辈沈远山，见过婆婆！多谢婆婆赐药救命之恩！”沈远山连忙上前，躬身行礼。

老婆婆微微一笑，声音温和却带着岁月的沧桑：“小伙子，不必多礼。坐吧。你身上的‘彩寡妇’之毒，虽已压制，但余毒未清，还需调理几日。”她指了指火堆旁的空位。

沈远山依言坐下，感觉这老婆婆身上有种让人心安的气质。

阿箐迫不及待地把沈远山被五毒教追杀、身上有周文焕罪证的事情叽叽喳喳地说了一遍。

老婆婆静静听着，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直到阿箐说完，她才缓缓开口：“周文焕…五毒教…果然是他们。”她看向沈远山，“小伙子，能把那证据，给老身看看吗？”

沈远山这次没有再犹豫，从怀中取出那几封染着他和侯三鲜血的密信，双手递了过去。

老婆婆接过密信，就着篝火的光芒，仔细地一页页翻看。她的脸色逐渐变得凝重，眼神中也燃起了压抑的怒火。

“好啊…好啊…贪墨军饷，构陷忠良，插手立储…甚至…还敢用我苗疆禁术炼制‘毒人’！”老婆婆猛地合上信件，胸口微微起伏，“周文焕！还有京城那位‘贵人’！你们当真无法无天了！”

“毒人？”沈远山想起别院里那两个刀枪不入、眼神呆滞的壮汉，“婆婆，您说的是…”

“就是你们遇到的那两个怪物！”阿箐气鼓鼓地插嘴，“用活人喂以剧毒和蛊虫，抹去神智，变成只知道听命杀人的工具！恶毒死了！”

沈远山听得遍体生寒，周文焕竟然歹毒至此！

老婆婆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对沈远山道：“沈小哥，你这证据，至关重要。不仅关乎朝堂，更关乎我苗疆无数被残害的无辜性命！这忙，老身帮定了！”

沈远山大喜过望，连忙起身又要行礼：“多谢婆婆！”

“先别急着谢。”老婆婆摆了摆手，脸色依旧凝重，“当务之急，是把你和这些证据，安全送出西山。如今五毒教启动了‘蛛网’，漫山遍野都是他们的毒虫眼线，硬闯是行不通的。”

“那怎么办？”阿箐着急地问。

老婆婆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断：“为今之计，只有走那条‘老路’了。”

“老路？”阿箐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微一变，“阿婆，您是说…要穿过‘瘴气林’和…和‘蛇谷’？”

“不错。”老婆婆点头，“只有那条路，五毒教的人不敢深入，毒虫也相对稀少。虽然险恶，但有一线生机。”

沈远山听到“瘴气林”和“蛇谷”的名字，心里也是一紧。光是听名字就知道绝非善地！

“阿箐，你去准备避瘴和驱蛇的药物。”老婆婆吩咐道，然后又看向沈远山，“沈小哥，你余毒未清，身体虚弱，今夜先在此好好休息，明日一早，我们便出发。”

“可是婆婆，我还有几位兄弟落在五毒教和周文焕手里，生死未卜…”沈远山心急如焚。

老婆婆叹了口气：“救人固然要紧，但若你和证据都陷在这里，那就真的再无希望了。唯有你先脱困，将证据交予那位李御史，借朝廷之力，方能以雷霆之势扫清邪佞，到时自然能救出你的兄弟。”

沈远山知道婆婆说得在理，只能压下心中的焦灼，重重地点了点头。

这一夜，沈远山躺在山洞里，听着洞外隐约传来的毒虫嘶鸣和远处搜山的呼喝声，辗转难眠。韩冲、大牛、黑子、赵三哥、侯三…他们的身影不断在脑海中闪现。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阿箐就准备好了行装和药物。老婆婆将一根造型奇特的藤杖交给沈远山：“拿着，关键时刻或可防身。”

三人走出山洞，老婆婆辨认了一下方向，指着远处一片被灰白色雾气笼罩、死气沉沉的山林说道：

“那边，就是瘴气林的入口。跟紧老身，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莫要回头，莫要停留。”

沈远山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藤杖和怀里的密信，他知道，另一段更加凶险的亡命之旅，即将开始。而这一次，带路的，是两位神秘的苗疆女子，前路是连五毒教都不敢轻易涉足的死亡地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