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都市中当鬼医 第65章 困兽之窟，白虎初啸（上）

西南郊外，夜风如刀。

废弃的“红星化工厂”如同一个巨大的、被时代遗弃的钢铁坟冢，沉默地匍匐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锈蚀的管道如同怪物的肋骨，扭曲着刺向铅灰色的夜空；残破的厂房窗户如同空洞的眼窝，吞噬着微弱的天光；高耸的烟囱倾斜着，像垂死的巨人伸向天空的最后手指。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混合着化工原料腐朽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类似铁锈与腐烂物交织的腥臭气息，冰冷而污浊，吸入肺腑，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粘腻感。

苏念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工厂锈迹斑斑、早已扭曲变形的大铁门外。他没有立刻踏入那片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废墟，而是停住了脚步，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冷静地扫视着这片庞大的、死寂的黑暗领域。

经历过盘龙坳的山魈、废弃仓库的尸傀恶鬼，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初入阴阳界、仅凭一腔热血行事的愣头青。更何况，此行关乎他“十八死劫”中的第一道生死关！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谨慎，是他此刻唯一的盔甲。

他深吸一口气，那污浊腥臭的空气让他胃部一阵翻腾。没有犹豫，他迅速绕着工厂外围的高耸围墙移动起来，脚步轻盈得如同狸猫，尽量避开地面上堆积的碎石和锈蚀的金属废料。他选定的位置都极其刁钻：围墙拐角的阴影深处，一丛枯萎但根系异常顽强的荆棘根部，一个被雨水冲刷出的、堆满污泥的泄水口旁，以及一处倒塌的矮墙形成的天然石隙。

每到一处，他便迅速从背包侧袋中取出四枚婴儿拳头大小、颜色暗沉如生铁、表面却刻画着细密玄奥符文的特制铁胆——这是他以《守山书》中记载的“镇邪法”为基础，结合济世堂积攒的一些蕴含微弱阳气的矿石粉末（邋遢道士丢给他的那些暗红石头便在其中），再注入自身淬厄星力反复淬炼而成。每一枚铁胆都沉重异常，入手冰凉，隐隐透着一股内敛的镇煞之力。

他将铁胆按照特定的方位——东青龙、西白虎、南朱雀、北玄武——深深嵌入选定的节点。手指拂过铁胆表面的符文，指尖灰白色的淬厄星力如同激活的电流，丝丝缕缕注入其中。铁胆上的符文仿佛被点亮了一瞬，闪过一道微弱的、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灰白毫光，随即彻底沉寂下去，与周围的环境完美地融为一体，仿佛它们本就是这片废墟的一部分。

最后，他从背包最深处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玉质罗盘。罗盘古旧，玉色温润中带着苍黄，中心天池指针微微颤动，指向混乱。苏念咬破指尖，一滴殷红的精血滴落在罗盘中心。

“以血为引，星力为枢，四方镇邪，固锁幽冥！”

低沉而清晰的咒诀从他口中念出，带着一种古老的韵律。随着咒语，他体内淬厄星力汹涌而出，顺着指尖精血，猛地注入罗盘！嗡！罗盘发出一声低沉的震鸣，中心指针疯狂旋转数圈，最终死死定住，指向废弃工厂的核心区域！同时，罗盘边缘象征四象的方位刻度，骤然亮起四道极其微弱却坚韧无比的灰白色光线，如同无形的锁链，瞬间与外围埋下的四枚铁胆建立了联系！

一个以玉盘为阵眼，四枚铁胆为基石的简易“四象锢邪阵”瞬间成型！虽然范围不大，仅覆盖工厂入口及外围部分区域，威力也远逊于真正的玄门大阵，但足以在关键时刻，短暂干扰邪祟行动，封锁阴气流动，为他争取一丝喘息或退避之机！

做完这一切，苏念额角已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也苍白了几分。精血配合星力布阵，消耗不小。他收起罗盘，贴身放好，再次确认了一下背包里那包用油纸严密包裹、散发着灼热与辛辣气息的破邪药粉，以及腰间针囊里冰冷锐利的银针。最后，他的手指隔着衣物，按了按怀中那卷冰冷的《鬼门十三针》羊皮卷轴——这是最后的底牌，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动用。

准备就绪。他抬起头，目光如同淬火的寒刃，穿透沉沉的夜色，落向那片如同巨兽张开大口的厂区深处。那里，便是陆衍推演中的“金鸡落井”困局，桑坤藏身的“囚笼”！

深吸一口气，苏念不再犹豫，身形一闪，如同融入阴影的流水，悄无声息地翻过了那扇扭曲变形、早已失去防护作用的大铁门，踏入了红星化工厂的核心厂区。

就在他身影消失在门内的瞬间。

距离铁门外数十米远的一棵早已枯死、枝桠扭曲如鬼爪的老槐树顶端，浓密的枯枝阴影里，两点幽蓝中带着点点碎金的微光，如同暗夜中的星辰，骤然亮起！

布欧！它小小的身体完美地隐藏在枯枝的虬结处，雪白的长毛在黑暗中几乎隐形。它那双异变的猫眼，此刻清晰地捕捉到了苏念翻越铁门的每一个动作。当苏念的身影彻底没入厂区的黑暗时，布欧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轻微、却充满了焦虑的“咕噜”声。它轻盈地、无声无息地从树杈上跃下，四只肉垫踏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没有发出丝毫声响。它如同一个最优秀的潜行者，借着断墙残垣的阴影掩护，如同流动的白色雾气，飞快地、悄无声息地穿梭着，最后敏捷地攀上工厂大门旁一处倒塌的矮墙，将自己隐藏在几块巨大水泥板的缝隙后，蓝金色的瞳孔死死锁定着苏念消失的方向，小小的身体绷紧如弓弦，充满了蓄势待发的力量。

***

厂区深处，一片相对保存还算“完整”的巨型仓库内。

这里曾经是堆放原料的地方，如今只剩下空旷、冰冷和刺鼻的腐朽气味。空气潮湿得能拧出水来，地面上覆盖着一层粘腻滑溜的、不知是苔藓还是某种污物的东西。仓库的角落，堆积着一些早已锈蚀报废的巨大反应釜残骸，如同史前巨兽的骨骸。

就在这些冰冷的金属残骸环绕的中心，一片诡异的“空地”被清理出来。空地中央，用暗红色的、散发着浓烈腥臭的粘稠液体——那是混合了人畜污血、尸油和各种阴邪材料的秽物——涂抹出一个直径约三米的、扭曲而繁复的邪异法阵！法阵的核心，盘坐着一个身影。

正是桑坤！

只是此刻的他，与当初在废弃仓库时相比，简直判若两人！或者说，更像是一具勉强拼凑起来的行尸走肉。他半边身体呈现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溃烂状态，仿佛被强酸腐蚀过，又像是被无形的火焰焚烧过，焦黑的皮肉翻卷着，露出下面森森的白骨和蠕动的、暗红色的腐肉，不断渗出腥臭的黄黑色脓液。无数细小的、如同蛆虫般的黑色蛊虫在他溃烂的血肉里钻进钻出，贪婪地啃噬着，又分泌出某种粘液，似乎在维持着他这具残躯最后的生机。他仅剩的一只完好的眼睛，此刻也浑浊不堪，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瞳孔深处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怨毒与痛苦，如同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伴随着破风箱般的“嗬嗬”声，仿佛随时会彻底断气。

他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层稀薄却极其污秽的灰黑色雾气中，这雾气正是从他身下的血污法阵中丝丝缕缕升腾起来的，带着浓重的阴邪死气，不断渗入他残破的身体，维系着他那摇摇欲坠的生命之火，也在缓慢地、极其痛苦地修复着他受损的邪法根基。

突然！

桑坤那只浑浊的独眼猛地睁开！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

他感应到了！

有人踏入了工厂！

那无形的警戒线被触动了！虽然来人的气息极其内敛，如同融入夜色，但工厂大门处那微弱的、属于生人的阳气波动，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他以自身精血怨念布下的感应网中，荡开了一圈清晰的涟漪！

“嗬……嗬……”桑坤喉咙里发出漏风般的嘶哑声音，那仅存的独眼中，先是掠过一丝惊疑，随即，一股滔天的、足以焚毁理智的怨毒和狂喜如同火山般爆发出来！

他闻到了！那熟悉的、让他刻骨铭心、日夜诅咒的气息！

是那个小子！那个用该死的星力银针，配合那个符箓小子，将他重创、几乎打得魂飞魄散的苏家小畜生！他竟然敢……竟然敢孤身一人，找到这里来？！是来送死吗？！

“桀桀桀……”一阵令人头皮发麻、如同夜枭啼哭般的诡异笑声从桑坤喉咙深处挤了出来，充满了无尽的怨毒和一种近乎病态的狂喜，“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小畜生……我要把你……炼成最痛苦的……尸傀！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随着他怨毒的嘶吼，整个仓库的空气仿佛瞬间活了过来！不，是“死”了过来！

嗡——！

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密集到极致的振翅声猛然响起！如同千万只蝗虫同时扇动翅膀！只见仓库阴暗的角落、堆积如山的垃圾缝隙、甚至那些锈蚀的管道孔洞中，猛地涌出无数黑色的“潮水”！那是由数不清的、形态各异的毒虫组成的虫潮！有拇指大小、甲壳油亮的蜈蚣；有通体漆黑、腹部鼓胀如墨囊的蜘蛛；有细长如线、蠕动速度却快得惊人的尸蹩；还有更多叫不出名字、散发着腐臭和剧毒气息的怪虫！它们汇聚成一片令人作呕的、蠕动的黑色地毯，发出“沙沙沙”的恐怖声响，如同有生命般，朝着仓库入口的方向，疯狂地蔓延过去！

与此同时！

咔哒……咔哒……

沉重的、如同骨骼摩擦的脚步声从仓库几个阴暗的角落里传来。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几个高大的、动作僵硬的身影缓缓从阴影中走了出来。那是桑坤仅存的几具“铁尸”！虽然远不如当初废弃仓库里的那头巨尸强悍，但依旧散发着浓郁的尸臭和冰冷的煞气。它们的皮肤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青黑色，如同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铁锈，眼窝深陷，只剩下两点幽绿色的鬼火在跳动。关节转动时发出“嘎吱嘎吱”的刺耳声响，手中还拖着锈迹斑斑的巨大扳手或断裂的钢筋，如同地狱归来的屠夫，沉默而凶戾地朝着同一个方向移动。

虫潮如黑毯涌动，尸傀似地狱守卫。整个仓库瞬间变成了一个张开的、布满毒牙和利爪的死亡陷阱！而目标，只有一个——那个刚刚踏入这片死亡领域的孤身少年！

苏念的脚步踏在厂区冰冷粘腻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回响。他的五感提升到了极致，淬厄星力在体内如同警惕的毒蛇，缓缓流转，随时准备爆发出致命一击。越靠近仓库区域，空气中那股混合着腐朽、血腥和浓郁阴邪死气的味道就越发浓烈刺鼻，如同实质的粘液，包裹着人的口鼻。

他不需要刻意寻找，陆衍的推演和自身对阴邪之气的敏锐感知，如同黑夜中的灯塔，清晰地指引着他走向那座如同巨兽伏卧的庞大仓库。仓库巨大的铁门早已不知去向，只留下一个黑洞洞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入口。

就在他距离仓库入口还有十几米远时！

嗡——！

那令人头皮瞬间炸裂的、如同千万只毒蜂同时振翅的恐怖声响，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从仓库深处汹涌而出！紧接着，一片蠕动翻滚的黑色“潮水”，带着令人作呕的腥风，如同活物般从仓库的黑暗入口处疯狂地漫溢出来！

蛊虫！密密麻麻，无穷无尽的毒蛊虫潮！它们汇聚在一起，形成一片不断翻滚、扩张的黑色死亡地毯，所过之处，连地面那层粘腻的苔藓都瞬间被啃噬一空，发出细密的“嗤嗤”声！浓烈的、带着麻痹和腐蚀效果的毒雾从虫群中升腾起来，迅速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