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的风裹着沙砾,刮在夯土城墙上“呜呜”作响,像谁在夜里哭。但此刻的轮台城,却透着一股不一样的热气——城墙下的荒滩上,新翻的泥土泛着湿润的黑,二十几个穿着灰布军装的士兵正弯腰插秧,裤脚卷到膝盖,泥点子溅了满脸,却没人顾得上擦。
“张班长,这边的渠有点漏水!”一个年轻士兵直起腰喊,额头上的汗珠混着沙粒往下滚。
被喊的张班长直起身,他左臂缠着绷带——上个月清剿马匪时被砍了一刀,现在还没好利索。“把铁锹给我,”他声音有点哑,接过工具就往渠边走,“这渠是咱屯垦的命根子,漏一点,苗就旱死一片。”他跪在泥里,用铁锹一点点把渠岸的裂缝堵上,绷带渗出血迹也没察觉。
这是中央军进驻轮台的第三个月。刚来时,城边的牧民见了穿军装的就躲,牛羊都往山坳里赶——前几年,有散兵游勇冒充官军,抢了哈萨克族牧民的羊群,还烧了两顶毡房。所以当士兵们扛着锄头下地时,牧民们都扒着土坡看,眼神里全是警惕。
“王连长,你看那边,”一个士兵指着远处,“阿不都大叔又在瞅咱们了。”
王连长放下手里的犁,他皮肤黝黑,手掌磨出了厚厚的茧,看着比牧民还像牧民。“让他瞅,”他笑了笑,露出两排白牙,“咱们种的麦子,将来分他一半,看他还躲不躲。”
这话还真说中了。入夏时麦子刚灌浆,一场冰雹突然砸下来,士兵们顾不上躲,抱着木板往麦田里冲,用身子护住最密的苗。阿不都大叔在坡上看得直咂嘴,最后忍不住带着儿子冲下来帮忙。冰雹停了,士兵们的胳膊上全是紫疙瘩,阿不都大叔的小儿子捧着草药过来,怯生生地往张班长手里塞:“阿妈说,这个能消肿。”
从那以后,牧民们常来帮忙。哈萨克族的姑娘们骑着马送来酸奶疙瘩,维吾尔族的大叔教士兵们种棉花,连最老的萨满都拿着经幡来田边,说要“为好收成祈福”。士兵们也不含糊,把带来的新式犁耙借给牧民,还帮着修好了被山洪冲毁的引水渠。
秋分时,麦子熟了。金色的麦浪在风里滚,士兵们和牧民们一起割麦,镰刀挥得飞快。张班长的伤早好了,此刻正和阿不都大叔比赛,两人割得齐头并进,麦秆在身后堆成小山。
“你们当兵的,咋割麦也这么厉害?”阿不都大叔喘着气问。
张班长抹了把汗:“在训练营就练过,咱们是‘军屯兵’,拿起枪能打仗,放下枪能种田。”他指了指不远处的打谷场,“今年收成好,除了留够咱们过冬的,剩下的全分给牧民——王连长说了,要让轮台的人都吃上新麦。”
打谷场上,士兵们用脱粒机脱麦,牧民们则架起大锅煮奶茶。香气混着麦香飘得老远,连戈壁上的风都带着甜味。脱好的麦粒装了二十多袋,王连长让人把袋子扛到秤上,一边称一边记:“阿不都大叔家五袋,哈力克家三袋……”
“太多了,太多了!”阿不都大叔急忙摆手,“你们留着自己吃,我们还有羊群呢。”
“拿着吧,”王连长把一袋麦子塞到他怀里,“军屯的规矩就是‘屯垦戍边,共享收成’。以前兵匪一家,让你们受委屈了,现在咱们是一家人,就得有福同享。”
这时,远处传来马蹄声,是邻村的牧民牵着骆驼来了,骆驼背上捆着羊毛和葡萄干。“听说你们分麦子,我们用羊毛换点行不行?”领头的牧民笑着喊。
“换啥换!”王连长摆摆手,“来的都是客,直接装!”他转头对士兵们喊,“把新烤的馕拿出来,让兄弟们尝尝咱军屯的手艺!”
夕阳西下时,打谷场成了欢乐的海洋。士兵们和牧民们围着篝火跳舞,哈萨克族的冬不拉和士兵带的手风琴凑在一起,竟也和谐。张班长弹着三弦,阿不都大叔唱着古老的牧歌,火苗把每个人的脸都映得通红。
“以前啊,”阿不都大叔喝着士兵酿的米酒,对王连长说,“见了穿军装的就怕,以为又来抢东西。现在才知道,好兵是给咱送粮的!”他举起酒碗,“我敬你们一碗,你们在,轮台就稳了!”
王连长和他碰了碗,酒液洒在地上,溅起小小的泥花。“大叔,这军屯啊,不光是种麦子,是要让咱西域的土地,长出安稳日子来。”他望着远处的城墙,那里,士兵们正在巡逻,枪杆上的红绸在风里飘,像一团跳动的火。
夜渐深,篝火渐渐弱了,士兵们轮流站岗,牧民们则把自己的毡房让出来,非要让士兵们进去睡。张班长躺在温暖的毡房里,听着外面的风声,心里踏实——以前在训练营,教官说“军屯是守边疆的根”,他还不太懂,现在摸着怀里沉甸甸的麦穗,终于明白了:这地里长出来的不只是麦子,还有信任和安稳。
第二天一早,士兵们继续练兵,刺杀声、口号声震得远处的胡杨树叶沙沙响。牧民们则赶着羊群,在田边放哨——他们说,要帮着士兵们守好这片刚种出希望的土地。阳光下,新插的秧苗绿得发亮,像一片铺向远方的绿毯子,把军屯的脚印,稳稳地绣在了西域的大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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