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赵珏的龙椅还没坐热,鎏金圣旨就裹着寒气飞出了宫门。
那道“削藩令”写得极狠:限各路藩王三月内交出兵权,入京就任闲职,府中私兵一律解散,违令者以谋逆论处。朱砂印泥在明黄的绫锦上洇开,像朵淬了毒的花——谁都看得懂,这不是削藩,是要卸磨杀驴。
云州王府的议事厅里,赵承煜捏着圣旨的手指咯咯作响。他刚打退北境的蛮族,甲胄上的血痂还没刮净,此刻盯着“卸兵权”三个字,突然仰头大笑,笑声撞在梁柱上,震得烛火直晃。
“老子当年跟着先帝打天下时,他赵珏还在穿开裆裤!”他猛地将圣旨掼在地上,一脚踩上去碾了碾,靴底沾着的泥垢把“奉天承运”四个字糊成了黑团,“想收老子的兵?问问云州的十万弟兄答应不答应!”
旁边的副将猛地拍案:“王爷,这分明是逼咱们反!不如提兵南下,把那弑兄篡位的小人拉下来!”帐内瞬间炸了锅,将领们的甲胄碰撞声、怒吼声混在一起,掀翻了案几上的酒坛,烈酒泼在地图上,把“京城”两个字泡得发胀。
青州城的李茂收到圣旨时,正在给刚满周岁的儿子换尿布。展开圣旨的手突然抖了,绸缎圣旨滑落在婴儿粉嫩的襁褓上,他盯着“入京就任”四个字,后颈的冷汗顺着衣领往下淌。
“爷?”小妾怯生生地问,“怎么了?”
李茂一把将儿子塞进她怀里,转身冲进书房。墙上的地图被他一把扯下来,露出后面的暗格——里面藏着当年与太子赵衡的密信,墨迹还新鲜得像昨天写的。“赶尽杀绝……他是真要赶尽杀绝啊!”他背着手转圈,指尖掐进掌心,“以为杀了太子,就能坐稳皇位?老子手里的三万青州兵,可不是纸糊的!”
信使还在门外等着回话,李茂突然抓起案上的砚台,狠狠砸在地上:“回去告诉赵珏,青州的兵,他收不走!”
消息像长了翅膀,三天内飞遍十八藩。
辽东的雪还没化,藩王慕容烈把圣旨扔进火盆,看着火苗舔舐着明黄的绫锦,冷笑一声:“当年若不是我爹在山海关挡住女真,他赵家哪有江山?现在倒要卸我的兵权?”帐外的胡琴声突然转急,带着金戈铁马的戾气——那是他手下的鲜卑骑兵在磨箭了。
江南的雨下得缠绵,苏州藩王钱沣却把自己关在书房,对着一幅《江雪图》看了整夜。图上的孤舟被他用朱砂点了个红点,像滴在雪地里的血。天亮时,他对心腹说:“备船,去云州。”——赵承煜的女儿与他儿子定了亲,此刻不联兵,更待何时?
而远在北境的断云寨,曹林正对着那道抄来的圣旨出神。
信纸是听风司用密信传回来的,字迹被药水浸得发蓝,“削藩令”三个字却刺眼得很。秦先生捻着胡须,指尖敲着桌沿:“新帝急了。杀兄夺位本就名不正,还敢拿藩王开刀,这是逼着天下人反他。”
曹林没说话,手指在地图上划过云州、青州、辽东……那些被红笔圈出的藩王属地,此刻像被点燃的火药桶,只缺一点火星。他想起半个月前从京城传来的童谣,“百姓日子难过”——现在,难过的可不止百姓了。
“赵珏算错了一步。”曹林突然拍案,木桌震得茶盏跳起来,“他以为藩王们是散落的沙子,却忘了当年先帝分封时,早把他们的利益拧成了绳。”
窗外的风卷着雪粒打在窗纸上,发出沙沙的响。听风司的密探刚传回消息:云州的赵承煜已经竖起“清君侧”的大旗,辽东、青州、苏州的信使正快马往云州赶。
“时机到了。”曹林站起身,目光扫过帐内的将领,“传我的令:黑石关的兵备好粮草,听风司盯紧京城动向,告诉赵承煜,断云寨愿出五千骑兵,助他‘清君侧’。”
秦先生笑了,往火盆里添了块炭:“藩王反了,京城乱了,咱们这盘棋,终于能落子了。”
火盆里的炭噼啪作响,映着曹林眼底的光。他想起京城那道染血的龙椅,想起巷子里传唱的童谣,想起那些被赵珏的屠刀吓坏的百姓——现在,这把火终于烧到了新帝自己脚边。
三日后,云州的檄文传遍天下。
“赵珏弑兄囚父,矫诏篡位,今又欲削藩夺权,置天下于水火……吾等奉天讨逆,誓诛此贼,还政于贤!”檄文上的朱砂印是赵承煜咬破手指按的,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青州的李茂第一个响应,三万兵马连夜渡过淮河;辽东的慕容烈带着鲜卑骑兵南下,马蹄踏碎了河面的薄冰;苏州的钱沣率水师溯江而上,楼船首尾相接,像条银色的长龙。十八藩中,倒有十二家竖起了“讨逆”的大旗,兵马加起来竟有三十万——比朝廷能调动的禁军多了整整一倍。
京城的早朝上,赵珏把奏折摔了一地。那些弹劾藩王“谋逆”的奏章堆得像座小山,可他看着空荡荡的武将班列,突然觉得后颈发凉——当年支持他夺位的将领,多半是藩王旧部,此刻早已称病告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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