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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艇在漆黑的海面上疾驰，冰冷的海风扑面而来。顾魏的肩伤在剧烈疼痛，但他强忍着没有出声。夜莺专注地驾驶着快艇，不时警惕地观察四周海面。
“我们去哪里？”顾魏终于问道。
“一个安全屋，在离岛。”夜莺简短回答，“魏先生应该已经在那里了。”
顾魏的心稍稍安定，但随即又提了起来：“你怎么知道若来会去那里？”
夜莺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调整了航向，避开了远处一艘巡逻艇的探照灯。待危险过去，她才开口：“今天下午，我派人给他传递了消息。如果他能摆脱追捕，就会去那里与我们会合。”
顾魏沉默片刻：“你到底是什么人？**？还是...”
“我只是一个不希望国宝流失的中国人。”夜莺的声音在海风中有些模糊，“我的组织...你不必知道。”
一小时后，快艇靠近了一个小岛。夜莺关闭引擎，让船悄无声息地滑向一处隐蔽的海湾。那里已经停着一艘渔船，船头挂着一盏微弱的油灯。
“信号正确。”夜莺松了口气，“魏先生已经到了。”
他们登上渔船，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船舱中走出。魏若来看到顾魏，明显松了口气，但当他注意到夜莺时，眼神立即变得警惕。
“这位是夜莺，她救了我。”顾魏简要解释道。
魏若来点点头，但目光依然审视着夜莺：“感谢你的帮助。但现在，请你离开。”
夜莺挑眉：“没有我，你们逃不出香港。”
“我们自有办法。”魏若来的语气冷硬。
顾魏轻轻按住魏若来的手臂：“若来，她值得信任。”
魏若来看了看顾魏，终于让步：“进船舱谈吧。”
渔船内部狭小但整洁，一盏煤油灯在桌面上摇曳。夜莺拿出一张香港地图铺开：“日本人已经封锁了所有出口，海陆空都在他们的监控下。港英政府虽然尚未正式配合，但默许了日本人的行动。”
“斯诺呢？”顾魏问。
魏若来摇头：“浅水湾酒店已经被日本人控制，我没能见到他。但我收到了这个。”他拿出一张字条，上面只有一个地址：铜锣湾避风塘，渔船“粤顺号”。
夜莺查看地址后点头：“这是我们另一个安全点。船主老何值得信任。”
“但我们怎么过去？”顾魏问，“整个香港都在搜捕我们。”
魏若来从背包中取出两套破旧的渔民服装：“伪装。明天一早，我们混在渔船中进入避风塘。”
计划简单而危险，但在当前形势下别无选择。夜莺表示会在外围策应，一旦情况有变，她会发出信号。
当晚，三人在渔船上轮流休息。顾魏因伤睡得不安稳，几次从疼痛中惊醒。最后一次醒来时，他发现魏若来正坐在他身边，借着微弱的灯光为他检查伤口。
“你应该叫醒我的。”顾魏轻声说。
魏若来小心地更换绷带：“你需要的休息比我多。”他的动作轻柔专业，与平日里的冷峻判若两人。
顾魏注视着他专注的侧脸，突然问道：“若来，如果...如果我们这次逃不出去，你有什么遗憾吗？”
魏若来的手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包扎：“没有。”
“真的？”
魏若来打好绷带，抬起头：“我做的每一个选择，都是出于本心。包括...”他没有说完，但眼神说明了一切。
顾魏微微点头，不再追问。有些话，不必说出口也能明白。
凌晨四点，他们开始准备。魏若来和顾魏换上渔民服装，用特制的染料改变了肤色和发色。夜莺为他们准备了伪造的渔民证和渔船牌照。
“记住，你们是兄弟，父亲病重，要去澳门找亲戚借钱。”夜莺交代细节，“口音要改，少说话。”
晨光微熹时，他们的渔船混入前往避风塘的船队中。海面上雾气弥漫，能见度很低，这为他们提供了很好的掩护。
顾魏坐在船头，假装整理渔网，实则警惕地观察四周。魏若来在船尾掌舵，帽檐压得很低。
进入避风塘时，他们看到了日本巡逻艇和港英政府的水警船正在联合检查过往船只。气氛明显紧张。
“准备好。”魏若来低声道。
轮到他们接受检查时，一个日本军官和一名香港水警登上渔船。日本军官用生硬的中文询问，水警在一旁翻译。
“去哪里？”
“澳门，老父病重，去找亲戚。”魏若来用学来的粤语口音回答，语气卑微。
日本军官仔细打量他们，目光在顾魏苍白的脸上停留片刻：“他怎么了？”
“我哥哥前日打渔受伤，发热。”魏若来解释。
水警检查了他们的证件，又查看了船上的物品。一切似乎都很顺利，就在日本军官准备下船时，他突然转身，用日语对水警说了什么。
水警的脸色微变，对魏若来说：“太君要检查你哥哥的伤势。”
顾魏的心沉了下去。绷带下的枪伤一旦暴露，一切都完了。
魏若来上前一步，挡在顾魏身前：“长官，我哥哥伤在肩上，不方便...”
“让开！”日本军官粗暴地推开魏若来，伸手就要扯顾魏的衣服。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远处突然传来爆炸声。一艘渔船冒出浓烟，顿时引起一片混乱。
“怎么回事？”日本军官立即拔枪望去。
水警也紧张起来：“可能是意外，长官。”
但混乱才刚刚开始。接二连三的爆炸声在避风塘不同位置响起，多艘渔船起火，浓烟弥漫整个水域。警笛声、呼救声、爆炸声混成一片。
日本军官顾不上再检查，急忙跳回巡逻艇前去查看情况。水警也匆匆跟上。
魏若来立即启动渔船，向避风塘深处驶去。在浓烟的掩护下，他们很快找到了“粤顺号”。
一个满脸皱纹的老渔民在船上向他们招手：“快过来！”
他们刚登上“粤顺号”，老何就立即开船，从一条隐蔽的水道驶出避风塘。
“多谢相助。”顾魏致谢。
老何摆摆手：“夜莺姑娘交代的事，我一定办到。”
渔船驶向外海，香港岛在身后渐渐远去。三人都松了口气，但危险远未结束。
“我们去哪里？”魏若来问。
“先在外海躲一躲，晚上再决定去向。”老何说，“现在整个珠江口都是日本人的船。”
果然，一小时后，他们看到了日本海军巡逻舰的影子。老何立即改变航向，躲进一个无人小岛背后的洞穴中。
“要在这里等到天黑。”老何说，“我出去探探情况，你们千万不要出来。”
老何乘小艇离开后，洞穴中只剩下顾魏和魏若来。这个天然形成的海蚀洞很宽敞，里面有老何储备的淡水和干粮。
顾魏因伤痛和疲惫靠在岩壁上休息。魏若来坐在他身边，沉默地擦拭着手枪。
“那些爆炸，是夜莺安排的？”顾魏突然问。
魏若来点头：“她昨天就准备了炸药，为了应对紧急情况。”
“你似乎很了解她的计划。”
魏若来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顾魏：“你是在怀疑什么吗？”
顾魏摇头：“只是觉得，你们之间有一种默契。”
魏若来沉默片刻，终于坦白：“在德国时，我见过她。那时她叫林雪，是驻柏林使馆的工作人员。”
这个答案出乎顾魏的意料：“她是国民党的人？”
“曾经是。后来因为不满上层的某些做法而离开。”魏若来继续擦拭手枪，“我们一直保持联系。这次来香港，其实有她的安排。”
顾魏消化着这个信息：“所以你从一开始就信任她。”
“我信任的是她的为人，不是她的身份。”魏若来放下枪，正视顾魏，“就像我信任你一样。”
洞穴内一时寂静，只有海浪拍打岩石的声音。
“有件事我一直想告诉你。”顾魏突然说，“关于我离开英国回国的真正原因。”
魏若来静静等待。
“不仅仅是为了抗战。”顾魏的声音很轻，“我的导师，霍普金斯教授，他...与日本军方有合作。他们交易中国文物，而我无意中发现了这件事。”
魏若来震惊地看着他。
“我试图揭发，但证据不足，反而被诬陷学术不端，被迫离开。”顾魏苦笑，“那些即将被运往日本的文物中，有一部分就是通过霍普金斯的关系流出的。”
魏若来终于明白，为什么顾魏对这次任务如此执着。这不仅是爱国，更是洗刷个人耻辱的战斗。
“我们会成功的。”魏若来坚定地说，“那些证据一定会公之于众。”
黄昏时分，老何回来了，脸色凝重。
“情况不好。”他报告，“日本人悬赏捉拿你们，赏金高得吓人。而且...”他犹豫了一下，“他们抓到了夜莺姑娘。”
魏若来猛地站起身：“什么？”
“她在制造混乱掩护你们时被捕了。”老何叹气，“现在被关在港岛日军司令部。”
顾魏感到一阵愧疚。夜莺是为了救他们才落入敌手。
“我们必须救她。”魏若来立即说。
老何摇头：“太难了，那是日军在香港最森严的地方。”
“再难也要试。”魏若来的眼神决然。
顾魏支持他的决定：“但我们得有计划。”
三人围坐在一起，研究老何带来的港岛地图。日军司令部位于半山区，戒备森严，强攻无异于自杀。
“也许不必强攻。”顾魏突然说，“我可以自首，换取她的自由。”
“不行！”魏若来断然反对。
“这是最直接的办法。”顾魏冷静分析，“日本人最想要的是我和那些文件。用我交换夜莺，然后你们再想办法营救我。”
魏若来坚决摇头：“太危险了。日本人得到想要的东西后，绝不会留活口。”
争论间，远处突然传来引擎声。老何警惕地走到洞口查看，脸色大变：“日本人的巡逻艇！他们发现这里了！”
透过洞口的水幕，可以看到一艘日本巡逻艇正在向小岛靠近。探照灯的光柱扫过海面，渐渐逼近他们的藏身之处。
“还有另一个出口。”老何急忙说，“跟我来！”
他们跟随老何向洞穴深处跑去。在狭窄的通道中穿行片刻后，来到了另一个较小的出口，外面是岛屿的另一侧。
老何的小艇就藏在这里。但他们刚登上小艇，探照灯就锁定了他们。
“快走！”老何启动引擎，小艇如离弦之箭般冲出。
巡逻艇立即追来，机枪子弹打在水面上，激起一道道水柱。
“这样逃不掉的！”顾魏喊道。
魏若来观察着四周环境，突然指向右前方：“去那片礁石区！”
老何立即转向。小艇在密集的礁石间穿梭，巡逻艇因体积较大无法跟进，只能绕行。
利用这个空隙，他们暂时摆脱了追兵。但巡逻艇已经呼叫了支援，远处又出现了两艘快艇的影子。
“去那个方向。”顾魏突然指向西南方，“那里有一艘英国邮轮，我今天早上在无线电里听到的。”
老何犹豫道：“英国人不会为我们得罪日本人。”
“但他们必须遵守国际法。”顾魏说，“只要登上那艘船，我们就安全了。”
这是一个冒险的计划，但眼下别无选择。小艇全速向西南方向驶去。
一小时后，他们果然看到了一艘英国邮轮的轮廓。但与此同时，日本快艇也已经逼近。
“我引开他们，你们上船。”老何突然说。
不等他们反对，老何就调转方向，向日本快艇冲去。小艇上挂着的炸药在夜色中格外醒目。
“不要！”魏若来大喊，但为时已晚。
老何的小艇冲向日本快艇，在相撞前的那一刻，他回头看了他们一眼，露出一个平静的微笑。然后，巨大的爆炸声震撼了整个海面。
利用这个空隙，魏若来和顾魏全力向邮轮划去。邮轮已经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放慢了速度。
他们终于到达邮轮旁，绳梯从船上放下。顾魏因肩伤无法攀爬，魏若来半扶半推地帮助他向上爬。
就在他们即将登上甲板时，一声枪响，顾魏的身体猛地一震。
“顾魏！”魏若来惊恐地喊道。
顾魏咬牙坚持：“继续爬！”
甲板上的船员将他们拉了上来。魏若来立即检查顾魏的伤势，子弹擦过腰部，血流不止。
“医生！我们需要医生！”魏若来用英语大喊。
邮轮医生很快赶到，为顾魏处理伤口。幸运的是，子弹没有留在体内，伤得不重。
邮轮船长走了过来，神情严肃：“先生们，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日本海军在追捕你们？”
魏若来扶起顾魏，直视船长：“我们是难民，日本人无故追杀。根据国际法，你们有义务提供庇护。”
船长犹豫着。这时，无线电传来消息：日本军舰要求邮轮交出逃犯。
“我很抱歉...”船长刚开口，顾魏突然用流利的英语打断他：
“船长先生，我是医生，曾在伦敦圣托马斯医院工作。这位魏先生是柏林大学的学者。我们携带重要医学研究成果前往美国，日本人想要窃取这些成果。”
这个谎言编得恰到好处。船长打量着他们，显然在权衡利弊。
这时，大副匆匆走来，在船长耳边低语了几句。船长脸色微变，然后对顾魏和魏若来说：
“我们刚刚收到伦敦的指令，要求不惜一切代价保护二位和你们的‘研究成果’。”
顾魏和魏若来交换了一个惊讶的眼神。是谁在暗中相助？
邮轮拉响汽笛，全速前进。日本军舰虽然紧随其后，但不敢对英国邮轮直接开火。
站在甲板上，望着渐远的香港，顾魏轻声说：“老何和夜莺...”
“我们会记住他们的。”魏若来握紧栏杆，“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完成他们用生命保护的任务。”
邮轮破浪前行，驶向茫茫太平洋。前方是未知的美国，后方是硝烟弥漫的故土。但此刻，站在甲板上的两个人知道，无论前路如何，他们都将并肩同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