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魏，破晓时相见 第43章 余晖下的暗影

福特车在黄昏的上海街道上平稳行驶，车窗外的街景渐渐染上夕阳的金色。顾魏专注地看着前方路况，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魏若来靠在座椅上，感受着肾上腺素逐渐消退后的疲惫。金库里的惊险一幕还在脑海中回放，每一次脚步声、每一道突然亮起的光线都记忆犹新。他侧目看向顾魏，这个男人在危急时刻展现出的冷静和果决，让他既钦佩又有些不安。

“我们现在去哪？”魏若来打破沉默，声音因刚才的奔跑还有些微喘。

顾魏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目光在他略显苍白的脸上停留片刻：“一个更安全的地方。你还好吗？”

“还好。”魏若来直起身，“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刺激。”

顾魏的嘴角微微上扬：“习惯就好。”

这句话轻描淡写，却让魏若来意识到，对顾魏而言，这样的危险可能是家常便饭。他不由得想象，在过去那些他不知道的日子里，顾魏独自一人经历过多少这样的时刻。

车子驶入法租界，周围的建筑风格逐渐变得优雅起来。梧桐树的影子在夕阳下拉得很长，街边的咖啡馆飘出浓郁的香气，穿着时髦的男女在人行道上悠闲漫步。这里的宁静与刚才的惊险形成鲜明对比。

顾魏在一栋石库门建筑前停下，这栋楼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但维护得很好。他并没有立即下车，而是仔细观察了周围的情况，确认安全后才示意魏若来下车。

“这里是我的一处安全屋。”顾魏一边开门一边解释，“知道这里的人很少。”

屋内比魏若来想象的要温馨。客厅不大，但布置得简洁舒适，书架上整齐地排列着医学书籍和文学着作，窗前放着一架旧钢琴，琴盖上摆着一个相框，里面是一张泛黄的全家福。

“你先坐，我看看这个。”顾魏从怀中取出那个牛皮纸文件夹，在书桌前坐下。

魏若来在沙发上坐下，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顾魏。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为顾魏的侧脸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晕。他专注阅读文件的样子，让魏若来想起在医院时，顾魏研究病历时的神情——同样的专注，同样的严谨。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顾魏翻动纸张的沙沙声。魏若来注意到，随着阅读的深入，顾魏的眉头越皱越紧。

“情况很糟？”魏若来忍不住问。

顾魏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将一份文件递给他：“你自己看吧。”

魏若来接过文件，刚看了几行就倒吸一口冷气。这是一份详细的资金流向记录，数额之大、涉及面之广，远超他的想象。更令人震惊的是，其中几笔巨额资金的最终接收方，竟然是几个表面上与日本毫无关联的中立国银行。

“他们在洗钱。”魏若来抬起头，声音有些发抖，“通过复杂的跨国交易，把资金转移到海外。”

顾魏点点头，又递给他另一份文件：“再看看这个。”

这份文件更加令人不安——那是一份潜伏人员名单，上面不仅记录了姓名、代号，还有他们在各个机构中的职位和联系方式。魏若来认出了几个名字，都是上海滩有头有脸的人物。

“这个网络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庞大。”顾魏的声音低沉，“而且他们已经做好了长期潜伏的准备。”

魏若来放下文件，感到一阵寒意：“我们必须立即采取行动。”

“是的，但必须谨慎。”顾魏站起身，在房间里踱步，“如果我们打草惊蛇，他们可能会立即切断所有联系，转入更深的地下。”

夕阳渐渐西沉，房间里的光线变得昏暗。顾魏点亮书桌上的台灯，暖黄色的灯光驱散了部分阴影，却驱不散两人心头的沉重。

“我需要你的帮助，若来。”顾魏在魏若来面前停下，“但这一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危险。”

魏若来抬头看着他：“你说吧。”

“根据这些文件，他们明天晚上在码头有一批重要物资要运走。”顾魏的表情严肃，“不仅仅是资金和文件，还包括一批文物和...人员。”

“人员？”

“名单上的一些关键人物。”顾魏解释道，“他们准备把核心成员转移出上海。”

魏若来立刻明白了这意味着什么：“如果我们能截下这批物资，就能给他们致命一击。”

“是的，但码头的守备会比银行更加森严。”顾魏走到窗前，掀开窗帘一角观察着外面的情况，“而且，我怀疑我们内部有他们的眼线。”

这个猜测让魏若来心头一紧：“你是说...”

“今天的行动太过顺利了。”顾魏转过身，脸色在灯光下显得有些阴沉，“虽然遇到了张明远，但整体上，我们拿到这些文件的过程顺利得令人不安。”

魏若来回想今天的经历，确实，除了张明远那个意外，他们几乎没遇到什么真正的阻碍。就连金库的潜入，虽然惊险，但最终还是成功了。

“你认为这是他们设下的圈套？”

“不排除这个可能。”顾魏走回书桌前，手指轻轻敲击着文件夹，“也许他们是想放长线钓大鱼。”

房间里陷入沉默。台灯的光晕在墙面上投下两人的影子，随着灯火的跳动微微晃动。

“那我们还要继续吗？”魏若来问。

顾魏没有立即回答。他走到钢琴前，轻轻抚过琴键，但没有按下。

“我父亲曾经说过，有些事，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为勇。”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但我觉得，更难的或许是明知可为而不为，那是智。”

魏若来静静地看着他。在这一刻，他看到的不是一个冷静的特工，而是一个背负着沉重责任的普通人。

“我相信你的判断。”魏若来说，“无论你决定怎么做，我都会支持你。”

顾魏转过身，眼中闪过一丝感动：“谢谢。”

夜幕已经完全降临，窗外华灯初上。顾魏拉上窗帘，打开房间的电灯。

“饿了吧？”他问，语气轻松了些，“我煮点面。”

魏若来有些惊讶：“你会做饭？”

顾魏笑了笑：“独自生活久了，总要学会照顾自己。”

他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让魏若来感到一种奇异的温馨。在这个充满不确定性的时代，这样平凡的瞬间显得格外珍贵。

面条很简单，但热气腾腾，配上几根青菜和一个煎蛋，在寒冷的夜晚显得特别诱人。两人坐在小餐桌前，安静地吃着晚餐。

“你的家人呢？”魏若来忍不住问。他注意到，自从认识顾魏以来，从未听他提起过家人。

顾魏的动作顿了顿：“都不在了。”他的声音很平静，但魏若来能听出其中的沉重。

“对不起。”

“没关系。”顾魏放下筷子，“战争带走了很多人，我们都失去了重要的人。”

这句话让魏若来想起了自己在爆炸中死去的同事，心中一阵刺痛。也许正是这种共同的失去，让他们之间有了某种特殊的联系。

饭后，顾魏泡了一壶茶。茶香袅袅中，他们开始制定下一步的计划。

“无论如何，我们都要试试。”顾魏在地图上标出几个位置，“但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

他的计划周密得令人惊叹，考虑了各种可能的情况和应对措施。魏若来静静地听着，不时提出自己的建议。

“如果...我是说如果，”魏若来突然问，“明天我们失败了怎么办？”

顾魏沉默片刻，从书桌抽屉里取出一个信封：“我已经准备好了后手。如果明天我们出事，会有人把这些证据公之于众。”

这个回答让魏若来感到一丝安慰，但也更加清楚地意识到明天的行动有多么危险。

夜深了，顾魏为魏若来安排了客房。房间很小，但整洁舒适，床上铺着干净的床单，窗前的小桌上放着一盏台灯。

“好好休息。”顾魏站在门口，“明天会是很长的一天。”

魏若来点点头：“你也是。”

顾魏离开后，魏若来在床边坐下，感受着这个陌生房间的宁静。窗外的月光透过薄纱窗帘，在地板上投下柔和的光斑。

他想起顾魏在月光下专注的侧脸，想起他为自己包扎伤口时轻柔的动作，想起他在危急时刻毫不犹豫地挡在自己身前...这些画面在脑海中一一闪过，让他的心泛起阵阵涟漪。

在这个动荡的时代，感情是一种奢侈。但也许正因为如此，那些悄然萌生的情感才显得更加珍贵。

魏若来躺到床上，闭上眼睛。明天，他们将面对未知的危险，但至少今夜，在这片短暂的宁静中，他可以允许自己感受那份不该存在的心动。

而在隔壁房间，顾魏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的月色，心中同样波澜起伏。他轻轻摩挲着左手小指上的疤痕，那是多年前为保护一个重要证人留下的。每一次危险的任务，他都独自面对，但这一次，有了魏若来的陪伴，他感到了一种久违的温暖。

也许，在这个充满背叛与欺骗的世界里，他们可以成为彼此唯一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