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哭坡,此刻已经名不副实。这里再也没有鬼哭,只有地狱般的烈火和钢铁扭曲的哀嚎。
上百辆日军卡车和油罐车,如同被点燃的巨大火炬,将整个狭长的山谷映照得一片血红。浓烈的黑烟夹杂着刺鼻的焦臭味,直冲云霄,几十里外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痛快!他娘的太痛快了!”
王虎站在山顶,看着脚下这片由他们亲手导演的炼狱景象,兴奋地挥舞着拳头,嘶哑的吼声在山谷间回荡,“这才叫报仇!这才叫给咱们牺牲的弟兄们出气!”
“是啊!”三营长李振也拄着他那把卷了刃的大刀,大口地喘着粗气,脸上是混杂着疲惫和狂喜的复杂神情,“老子打了一辈子仗,就没打过这么富裕的!用炮弹开路,用机枪洗地!这滋味,神仙来了都不换!”
战士们正兴奋地打扫着战场。他们从那些还未被大火吞噬的卡车上,将一箱箱的弹药、一袋袋的精白米面、还有一桶桶的牛肉罐头搬下来,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名为“富足”的幸福感。
然而,在这片胜利的狂欢中,只有林啸天,依旧冷静得像一块冰。他没有看那些战利品,只是举着望远镜,一言不发地注视着通往正面战场的远方。
“团长,分区司令部急电!”
一名通讯兵神色激动地跑了过来,将一份刚刚译出的电报递给了林啸天。
“念!”
“是!”通讯兵清了清嗓子,用他那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的声音,高声念道:“嘉奖令:独立团在敌后穿插作战中,不畏牺牲,英勇果敢,以雷霆万钧之势,连续摧毁敌军后勤枢纽黑璋站、通讯总站青石桥,并于鬼哭坡设伏,全歼敌军增援之主力运输部队,彻底切断了敌‘秋风’扫荡计划之补给生命线!”
“受此影响,敌正面战场之攻势已然全面停滞,陷入混乱!你们的功绩,将永载史册!分区党委决定,为独立团全体指战员,记集体特等功一次!”
“轰——!”
这个消息,如同在滚烫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凉水,整个战场瞬间沸腾了!
“特等功!”
“我们立了特等功!”
战士们将手中的武器高高举起,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这是他们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至高无上的荣耀!
“安静!”林啸天猛地一挥手,欢呼声戛然而止。
“后面呢?命令呢?”他冷静地问道。
通讯兵咽了口唾沫,继续念道:“……鉴于独立团孤军深入,伤亡惨重,为保存革命火种,分区命令:独立团即刻脱离战斗,寻找安全路线,迅速返回根据地,进行休整。重复,迅速返回,进行休整!”
命令念完,刚刚还无比兴奋的气氛,瞬间冷却了下来。
“返回根据地?”王虎愣住了,“就这么……回去了?”
“团长,分区的命令很明确。”参谋长周平走了上来,脸上也带着一丝如释重负,“我们已经超额完成了任务,现在鬼子后方大乱,正面战场压力骤减,正是我们趁机撤退的最好时机!”
“是啊,团长!”政委赵峰也劝道,“弟兄们已经连续作战几十个小时,人人带伤,精神和体力都到了极限。我们该回家了,该好好休整一下了。”
“回家?”
林啸天缓缓放下望远-镜,转过身,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指挥员。
“弟兄们,我问你们。”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我们现在,就真的安全了吗?”
所有人都沉默了。
“鬼子的‘秋风’扫荡计划,是被我们打乱了,但被打残了吗?没有!”
“鬼子集结起来的十万大军,伤到筋骨了吗?没有!”
“我们现在撤回去,休整。鬼子呢?他们也会利用这个时间,重整旗鼓,修复补给线!等他们缓过这口气来,下一次,他们会用十倍的兵力,百倍的疯狂,再次扑向我们!到时候,我们拿什么来抵挡?”
他走到沙盘前,拿起一根树枝,重重地戳在了他们来时穿过的那片广阔的敌占区上。
“撤退,不是安全!是把主动权,拱手让给了敌人!是给了敌人喘息和卷土重来的机会!”
“那……那您的意思是?”周平的心头,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不撤!”林啸天的声音,如同两块钢铁在摩擦,冰冷而又坚定,“不但不撤,我们还要打回去!”
“什么?!”
“打回去?!”
指挥部里,所有人都被这个疯狂的想法给惊呆了!
“团长!你没疯吧?”王虎第一个叫了出来,“我们现在是孤军深入啊!四周全是鬼子!我们不赶紧找条路回家,还往鬼子堆里扎?那不是找死吗?”
“找死?”林啸天冷笑一声,他指着沙盘上那些被他们一路拔除、此刻已经插上红旗的据点,“王虎,我问你!我们夜袭机场的时候,是不是找死?我们硬撼山田联队的时候,是不是找死?我们攻占军火库的时候,是不是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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