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猪坳”的枪声已经彻底平息,但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味和硝烟味,却如同凝固的阴云,久久不散。
山谷里,到处都是战士们疲惫的身影。他们有的在给受伤的弟兄包扎伤口,有的在默默地收敛牺牲战友的遗体,更多的人,则是在麻木地打扫着战场,将一支支沾满血污的三八大盖和一箱箱沉甸甸的弹药,从鬼子的尸体上扒下来,集中到一起。
胜利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胜!
以伤亡不到三十人的代价,全歼了近两百名装备精良的日军!
然而,巨大的胜利,带来的却不是欢呼,而是一种劫后余生的沉寂。每个人都清楚,为了这场胜利,他们付出了多么惨重的代价。
张大牛站在山谷中央,那挺缴获来的九二式重机枪就立在他的脚边,像一头沉默的钢铁巨兽。他看着眼前这片如同炼狱般的景象,那张刀疤脸在夕阳的余晖下,显得格外冷硬。
“伤亡统计出来了吗?”他头也不回地问道。
方振武走了过来,声音沙哑,带着一丝哽咽:“出来了。我们……牺牲了十二个弟兄,重伤八个,轻伤十一个。”
张大牛的身体,不易察觉地晃了一下。
“把牺牲的弟兄,都好好收敛起来。”他缓缓地说道,“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让他们安生。告诉他们,他们的仇,我们……会加倍讨回来。”
“是。”
就在这时,猴子像一阵风,从山谷外的警戒哨冲了回来。他的脸上,带着一种极度亢奋和紧张混合在一起的古怪神情。
“老大!方排长!”他跑到两人面前,压低了声音,语速快得像连珠炮,“鬼子……鬼子的大部队,乱了!”
“什么?”张大牛猛地回头。
“是真的!”猴子指着东边的方向,“我派出去的弟兄回报,咱们这边的枪声一停,鬼子那支五百多人的主力部队,就跟炸了窝的蚂蚁一样,彻底乱了套!他们没想到田中那个蠢货会败得这么快,这么惨!”
“他们现在怎么样?”方振武立刻追问。
“一部分人,正疯了一样地往咱们这边冲,看样子是想来报仇!但还有更大一部分,看样子是被咱们打怕了,竟然……竟然开始掉头,往县城的方向撤了!”
这个消息,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炸弹,瞬间在指挥层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撤了?”张大牛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骇人的精光,“他娘的!鬼子被咱们打怕了!他们要跑!”
他猛地转身,看着身后那些正在打扫战场的疲惫士兵,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情,在他胸中激荡。
“弟兄们!”他振臂一呼,声音如同炸雷,响彻了整个山谷,“抄家伙!咱们的买卖,还没做完!”
所有人都愣住了,不解地看着他。
“鬼子的大部队,被咱们打怕了!他们正在往回跑!”张大牛指着东边的方向,嘶吼道,“痛打落水狗!趁他病,要他命!这么好的机会,要是放跑了,老天爷都看不起咱们!”
他的话,像一把火,瞬间点燃了所有人心中的疲惫和麻木!
“对!不能让他们跑了!”
“追上去!把他们全杀了!”
“给死去的弟兄们报仇!”
战士们一个个红了眼,纷纷扔下手里的活计,抄起了刚刚缴获来的步枪。
“等等!”
方振武冷静的声音,像一盆冷水,浇在了众人头上。
他走到张大牛面前,脸色无比凝重:“张大哥,不能追!”
“为什么不能追?”张大牛瞪着他。
“我们刚刚打完一场恶战!弟兄们都已经是强弩之末,体力、弹药都消耗巨大!我们还有这么多伤员需要照顾!”方振武指着那些躺在担架上呻吟的战士,“现在追上去,万一中了鬼子的埋伏怎么办?万一和他们那支正在往这边赶的援兵撞上怎么办?我们这点人,经不起再来一场消耗战了!”
他的话,让刚刚沸腾起来的气氛,又一次冷却了下去。
“怕什么!”二狗不服气地喊道,“咱们现在有重机枪了!鬼子来了,正好让他们尝尝‘啄木鸟’的厉害!”
“糊涂!”方振武厉声喝道,“打仗不是比谁的嗓门大!是靠脑子!我们赢了一场,就要懂得收手!保存实力,才是最重要的!”
“你……”张大牛气得脸色铁青,却又无法反驳。他知道,方振武说的,是老成持重的道理。
“他说得对。”
林啸天的声音,缓缓响起。他捂着受伤的胳膊,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我们不能追。”
“啸天,连你也……”张大牛不敢相信。
“我们不能追。”林啸天重复了一遍,他走到那张沾满血污的地图前,指着鬼子撤退的路线,“但是,我们可以去前面,等他们。”
“等他们?”
“对。”林啸天的眼神,在这一刻,像一头最狡猾、最耐心的猎狼。他指着地图上一处被标记为“野狼沟”的狭窄隘口。
“鬼子要撤回县城,这里,是他们的必经之路。这条路,比黑风口更窄,比乱葬岗更险。我们现在出发,走山路,天黑之前,就能赶到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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