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们,恭喜。”
列多基地的三号训练场入口,美国教官史密斯军士长,一反常态地,脸上带着一丝近乎于残忍的微笑。他的身后,不再是平坦的黄土射击场,而是一片被铁丝网高高围起的、真正的原始丛林。
“你们已经学会了怎么站队,怎么走路,怎么像个真正的士兵一样开枪。”他指着身后那片如同绿色巨兽之口的丛林,声音里充满了嘲讽,“但是,在那里面,这些,全都没用。”
刚刚结束了为期一周武器熟悉训练的独立团战士们,正一个个抱着他们心爱的汤姆森和M1加兰德,脸上洋溢着强大的自信。然而,史密斯的这句话,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他们的热情。
“教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王虎第一个不服气地站了出来,“我们现在人手一支‘打字机’,火力比鬼子一个中队都猛!只要进了林子,管他是什么埋伏,老子直接一梭子过去,把他打成筛子!”
“打成筛子?”史密斯笑了,他走到王虎面前,伸出两根手指,几乎要戳到他的鼻子上,“蠢货!在丛林里,你的第一个,也是最大的敌人,不是日本人!而是丛林本身!”
“这里面,有能一口吞掉你的沼泽,有能让你在睡梦中毒死的毒蛇和蝎子!有能让你上吐下泻、活活脱水而死的瘴气和毒水!还有能让你彻底迷失方向、最终变成一堆白骨的、该死的、一模一样的树!”
“你们在冀中平原那套打了就跑的游击战术,在这里,就是垃圾!是自杀!”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炸雷,“因为在这片地狱里,你甚至都找不到你的敌人藏在哪里!”
“今天,我们的第一课,也是最重要的一课!”他指着身后那片丛林,“就是——”
“捉迷藏!”
“什么玩意儿?”王虎掏了掏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给你们十分钟时间!”史密斯看了一眼手腕上的军表,“进入这片丛林,用你们能想到的所有办法,把自己藏起来!十分钟后,我会进去找你们!”
“记住,我找到的每一个人,今天晚上,都没有饭吃!”
“现在,开始!”
“他娘的,跟我们玩这个?”李振不屑地笑了一声,“我们当年在山里跟官兵躲猫猫的时候,这黄毛鬼子还不知道在哪儿穿开裆裤呢!”
虽然嘴上不服,但命令就是命令。二十七名战士,迅速而自信地,如同二十七条游鱼,瞬间没入了那片绿色的海洋之中。
十分钟后,史密斯戴上了一副看起来很奇怪的墨镜,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也走进了丛林。
“团长,这美国佬也太小看我们了。”王虎趴在一处茂密的灌木丛里,他用树叶和烂泥将自己伪装得天衣无缝,自信满满地对步话机低声说道,“就他一个人,想把我们二十多个人都找出来?做梦!”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
一个巨大的、黑色的阴影,就笼罩在了他的头顶。
他猛地抬头,只见史密斯那张放大的、带着嘲讽笑容的脸,就悬在他的正上方。
“你好啊,猴子。”史密斯的声音,如同魔鬼的低语。
“你……你他娘的怎么找到我的?!”王虎如同见了鬼一般,从灌木丛里跳了起来!
“很简单。”史密斯指了指地上,“你为了进来,压断了三根树枝。你身上的汗臭味,在三十米外都能闻到。还有,你刚才,对着那个小玩意儿,说了太多废话。”他指了指王虎手里的步话机。
“下一个!”
史密斯甚至没有再看他一眼,就走向了下一个目标。
“李振!你以为躲在树上就安全了吗?你砍断藤蔓的刀口,太新了!”
“还有你!躲在石头后面那个!你的呼吸声,比猪还响!”
“你!你!还有你!你们三个以为埋在落叶下面就万无一失了?你们翻动过的泥土,颜色和旁边的完全不一样!”
不到半个小时,二十七个人,竟然被史密斯,一个接一个地,如同从鸡窝里掏鸡蛋一样,全部揪了出来!每一个被找到的人,脸上都写满了羞愧和难以置信!
他们那些引以为傲的、在血与火中磨练出来的潜伏和伪装技巧,在这个美国教官面前,显得是如此的幼稚和可笑!
“怎么……怎么可能……”李振看着自己藏身的那棵大树,百思不得其解。
最后,只剩下一个人,还没有被找到。
林啸天。
史密斯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凝重。他像一头最警觉的猎犬,在林子里来回地搜索着,不放过任何一丝蛛丝马迹。但是,一个小时过去了,他依旧一无所获。
那个中国上校,仿佛就像空气一样,彻底地,消失在了这片丛林里。
“好了,林上校!你赢了!”史密斯终于放弃了,他对着空无一人的林子,大声喊道,“你可以出来了!”
没有回应。
史密斯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就在他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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