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房内,灯火通明,驱散了些许寒意,却驱不散廖宇心头的冰冷和恐惧。
他坐在硬木椅子上,浑身湿透,泥污和血渍混合,狼狈不堪。
对面,须发花白的老文书目光如炬,面前摊开《录事簿》,小楷毛笔饱蘸浓墨。
站在老文书身侧的,是襄垣县衙壮班头役符江湖!
符江湖身材精悍,短须如戟,一双虎目精光四射,腰间挎着一柄宽背刀,刀柄磨得油亮,此刻他按刀而立,浑身散发着一股久经沙场的肃杀之气。
带廖宇进来的衙役也肃立一旁。
“廖宇,平遥商人?”老文书声音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别哭了!说清楚!时间、地点、人数、经过!拜血教的人长什么样?有什么特征?领头的是谁?一个细节都不能漏!若有半句虚言……”他顿了顿,笔尖在砚台上重重一蘸,墨汁饱满欲滴,“符头役的刀,可不认人!”
廖宇被这气势吓得一哆嗦,哭声戛然而止,只剩下压抑的抽噎。
他抹了把脸,努力平复几乎要跳出胸腔的心脏。
白狗道人的威胁如同毒蛇般缠绕在他心头。
“小……小人不敢隐瞒!”廖宇声音发颤,带着哭腔,开始按照“剧本”复述。
“就……就在一个时辰前,城外……离城五里的官道岔口,突然……突然就杀出一群穿暗红衣服、戴着鬼面具的魔头!他们……他们就是拜血教!见人就杀!小人的护卫……张护卫他们……拼死抵抗……”他重点描述了张飞高浴血奋战、壮烈牺牲的场面,声泪俱下,倒也有几分真情实感。
“……可……可是他们人太多!太厉害了!张护卫……张护卫他……”廖宇哽咽着,仿佛悲痛得说不出话,实则是在给自己鼓劲,说出那个要命的指控,“……他临死前……拼着最后一口气……喊……喊了一句……”
廖宇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崩溃和绝望:
“……是董家!是襄垣董家指使的!他们……他们是一伙儿的!”
轰——!
这句话如同在值房内投下了一颗炸雷!
老文书手中饱蘸浓墨的毛笔,“啪嗒”一声,掉在了摊开的《录事簿》上!浓黑的墨汁瞬间在“拜血教”三个字旁边晕开一大团污迹!
符江湖更是虎目圆睁!
按在刀柄上的手猛地一紧,骨节发出“咔吧”一声脆响!
一股凌厉的杀气瞬间从他身上爆发出来,如同实质般笼罩了整个值房!他死死盯着廖宇,声音因为震惊和暴怒而变得如同金铁摩擦:
“你说什么?!董家?!哪个董家?!”
廖宇被符江湖那如同猛虎噬人般的目光吓得魂飞魄散,差点瘫软在地,哭喊道:“就是……就是襄垣首富董文海董老爷家啊!张护卫……张护卫亲耳听到那魔头说的!说他们是奉了董家的命令行事!说董家……董家和他们拜血教早有勾结!这次……这次就是专门来截杀小人的!因为……因为想胁迫小人加入拜血教!”他语无伦次,但关键信息——“董家指使”、“早有勾结”、“截杀灭口”——却如同毒刺般清晰吐出!
“董文海勾结拜血教?!”符江湖倒吸一口凉气!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他太清楚董家在襄垣意味着什么了!更清楚这个指控一旦坐实,将会在襄垣乃至整个潞州掀起何等滔天巨浪!
他猛地转头看向老文书,眼神锐利如刀:“老文书!这事儿捅破天了!”
他声音急促,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董家!拜血教!还死了这么多人!这已经不是寻常命案!这是要塌天的大祸!”
老文书也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浑浊的老眼中精光爆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捡起掉落的毛笔,看着簿子上那团刺目的墨污,以及旁边董家两个蝇头小字,声音嘶哑而决断:“符头役!你说得对!此事已非我等所能决断!必须立刻禀告知县大人!一刻也耽误不得!”
符江湖重重点头,没有丝毫犹豫:“我亲自去!”
他语速极快,如同连珠炮,“老文书,你立刻用朱笔将此案关键——尤其是涉及董家的指控——详录在案!我这就去后衙请大人!另外!”
他猛地看向带廖宇进来的衙役,厉声喝道:“你!立刻召集所有在衙的兄弟!全副武装!守住值房!没有我和大人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此人!包括董家的人!若有擅闯者……”符江湖眼中寒光一闪,手按刀柄,“格杀勿论!”
“是!头役!”衙役被符江湖的气势所慑,连忙挺直腰板应道。
符江湖又深深看了一眼瘫软在地、如同烂泥般的廖宇,眼神复杂,但更多的是凝重和警惕。
他没再多说一个字,猛地转身,大步流星冲出值房!他脚步极快,带起一阵寒风,厚重的棉靴踏在青石地板上发出沉重而急促的“咚咚”声,如同战鼓擂响,迅速消失在通往县衙后宅的黑暗走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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