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万年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悄无声息地潜回了总坛的阴影之中,开始了他隐秘而高效的行动。而薇月,则继续在“听涛小筑”扮演着那个命悬一线的重伤者,内心却如同绷紧的弓弦,计算着时间的流逝,等待着那决定性的时刻。
接下来的两天,总坛内部的气氛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平静。表面上看,一切如常,巡逻的守卫依旧迈着规律的步伐,各司其职的教徒依旧在溶洞深处忙碌。但薇月却能从一些极其细微的变化中,感受到暗流之下涌动的波涛。
守卫换岗时偶尔出现的生面孔,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和审视;远处通道中传来的、不同于往常的、更加轻捷而警惕的脚步声;甚至连每日前来诊脉的胡先生,那看似浑浊的老眼里,也偶尔会闪过一丝与她心照不宣的微光。
钱万年显然在高效地运作着。他利用掌管财权的便利,以及多年经营的人脉,正在悄无声息地编织着一张反叛的大网。
然而,危机也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始终高悬头顶。严嵩似乎并未完全放松对薇月的监视,偶尔会亲自或者派心腹前来“探视”,那双阴鸷的眼睛如同探照灯,试图从薇月那无懈可击的虚弱伪装中找出破绽。有一次,他甚至带来了一个陌生的、气息阴冷的医师,声称是来自外地的名医,要为她“会诊”。
薇月心中冷笑,知道这是严嵩最后的试探。她全力运转内力,将脉象维持在那片死寂沉疴之中,甚至连瞳孔都刻意涣散,对那“名医”的检查和问话毫无反应,仿佛神魂都已离体。
那“名医”折腾了半晌,最终也只能在严嵩阴沉的目光下,摇头叹息,断定薇月“油尽灯枯,药石无灵”。
严嵩这才似乎彻底放心,或者说,是将注意力重新转移到了肖清芳那即将发动的“大事”上,对薇月的监控,终于出现了薇月期盼已久的、真正的松懈。
也正是在这紧张而关键的时期,薇月通过钱万年秘密传递来的信息(依旧是通过哑仆的触觉密码),确认了几个至关重要的情报:
第一,钱万年已经成功联络上了七名手握部分武力、或控制关键岗位、且对肖清芳和严嵩心怀不满的中高层头目。其中包括掌管部分内堂守卫的副统领,负责后勤粮草调度的主事,甚至还有一名在“地听”小队中颇有威望的幸存者。
第二,总坛目前的守卫布防图已被钱万年的人基本摸清。正如薇月所料,核心区域的防卫力量被大幅削弱,尤其是通往肖清芳寝宫和核心议事厅的几条要道,守卫人数不足平日三成。而武库和几个重要的物资仓库,则因为肖清芳抽调力量,看守也相对空虚。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肖清芳“龙吟”计划的具体发动时间,被确定了!就在明晚子时!地点,并非在总坛,而是在距离总坛百里之外的洛阳上阳宫!肖清芳竟是要趁着武则天夜宿上阳宫之际,发动一场精心策划的武装突袭,刺杀皇帝,制造混乱,而后趁乱宣布“复辟”!
这个消息让薇月遍体生寒!肖清芳的疯狂和胆大,果然超乎想象!她竟然将赌注压在了直接刺杀皇帝上!
但同时,这也意味着,留给他们的时间,只剩下最后一天了!他们必须在明晚子时之前,在总坛内部发动,制造足够大的混乱,牵制肖清芳可能预留的后备力量,并切断她与前方行动队伍的联系,为狄仁杰在上阳宫挫败其阴谋创造机会!
“明晚亥时三刻(晚上九点四十五分),以反向‘三长两短’钟声为号,同时发动!”——这是钱万年传来的最后指令。
动手的时刻,终于要到了!
薇月躺在床榻上,感受着自己因为激动和紧张而微微加速的心跳。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做最后的准备。她将狄仁杰赠送的那瓶丹药取出一颗,含在舌下,并未吞服。这并非用于伪装,而是准备在关键时刻,用于短暂激发潜力,应对可能出现的恶战。那枚传讯符被她贴身藏好,那是最后关头向狄仁杰求救的保障。而那份空白的官凭,则给了她无尽的底气和对未来最坚实的期盼。
她仔细检查了随身携带的匕首和几枚淬毒的飞镖,将状态调整到最佳。尽管依旧维持着表面的虚弱,但她的眼神深处,已是一片冰封的杀意和决然。
漫长而煎熬的一天终于过去。夜幕,如同巨大的黑色幔帐,缓缓笼罩了群山,也笼罩了隐藏在山腹中的蛇灵总坛。
溶洞内,灯火似乎都比往日黯淡了几分,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无声地弥漫在每一个角落。巡逻守卫的脚步似乎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匆忙和警惕,仿佛也预感到了什么。
亥时将至。
薇月悄无声息地起身,换上了一身紧身的黑色夜行衣,将头发利落地束起。她如同暗夜中的精灵,潜伏在石屋的阴影里,耳朵捕捉着门外守卫的动静。
两名守卫依旧守在门口,但长时间的警戒和地下河噪音的干扰,让他们的精神不可避免地出现了松懈,偶尔会低声交谈几句,内容无非是抱怨差事的枯燥和对未来局势的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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