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出突厥大营的栅栏,并不意味着安全。身后是反应过来的突厥追兵愤怒的嘶吼和零星的箭矢,身前是浓得化不开的、危机四伏的黑暗。粮草区的大火将天际映红,却也扭曲了地面的阴影,每一步都可能踏入陷阱,或是遭遇闻讯赶来的突厥游骑。
林薇背着李元芳,感觉背上的人气息越来越微弱,身体也越来越沉,那支暗金色的箭矢如同毒刺,不仅钉在他的身上,更钉在她的心头。每一次奔跑的颠簸,都可能加剧他的伤势,但她不能停!停下,就是万劫不复!
“跟我走!避开火光,走阴影!”林薇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她强迫自己从巨大的悲痛和恐慌中抽离出来,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凭借着对地形的记忆和超越常人的方向感,在黑暗中辨识着通往崇州城的最快捷、也最隐蔽的路线。
剩余的五六名“凤影”成员,个个带伤,疲惫不堪,但主上那背人血战、一往无前的身影,如同最炽烈的火焰,点燃了他们骨子里最后的热血与忠诚。他们没有任何怨言,紧紧护卫在林薇周围,自动分成前后两队,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用身体为她和李将军挡住可能来自任何方向的冷箭。
“左侧有马蹄声!大约十骑!”负责断后的队员压低声音急报。
“右前方灌木丛有动静!”前面的斥候也发出了警告。
林薇眼神冰冷,没有丝毫犹豫:“不停!加速!从两股敌人中间穿过去!谁敢阻拦,杀无赦!”
她将体内那阴寒诡谲的真气催动到极致,轻功身法发挥到极限,背着一个人,速度竟不比那些轻装的“凤影”成员慢多少。她的感知也提升到了顶点,耳朵捕捉着风中传来的每一丝异响,眼睛在极低的能见度下,依旧能分辨出地面的坎坷与潜在的威胁。
果然,左侧那队突厥游骑发现了他们,呼喝着包抄过来。而右前方灌木丛中,也猛地站起了七八名手持弓箭的突厥哨兵。
“保护主上先走!”一名“凤影”队员怒吼一声,带着两人主动迎向了左侧的游骑,试图用生命为林薇争取时间。
另外两人则毫不犹豫地扑向右前方的哨兵,用血肉之躯去抵挡致命的箭矢!
林薇甚至来不及回头看一眼,她知道,任何一丝迟疑,都是对这些用生命为她开路袍泽的辜负。她咬紧牙关,将所有的力量都灌注在双腿上,背着李元芳,如同一道贴地飞行的血色流星,从那短暂出现的空隙中,疾掠而过!
身后传来了兵刃交击声、战马的嘶鸣声、以及垂死者最后的怒吼。她没有回头,泪水混合着脸上的血污,肆意流淌,又被疾驰带起的风吹干。
不能停!不能停!
她不断地在心中嘶吼,仿佛这样就能驱散身体的疲惫和心灵的剧痛。
途中,他们又遭遇了小股散兵游勇的拦截。林薇彻底放弃了防御,完全是以命搏命的打法。她的剑法狠辣刁钻到了极致,往往在敌人武器及身之前,她的剑尖已经刺穿了对方的咽喉或心脏。她背着李元芳,行动受限,好几次敌人的弯刀几乎是擦着她的脖颈划过,留下火辣辣的血痕,甚至有箭矢射穿了她的袖袍,但她恍若未觉,眼中只有前方,只有那条通往生路、通往救他希望的路径。
她的身上,添了无数道新的伤口,鲜血浸透了早已湿透的衣衫,每跑一步,都在身后留下点点血印。背上的李元芳,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只有那微弱的心跳,透过相贴的脊背传来,成为支撑她不要倒下的唯一信念。
“快到了……就快到了……”她喃喃自语,不知是在安慰背上的他,还是在鼓励濒临崩溃的自己。
崇州城的轮廓,终于在黑暗中隐隐显现。城头上,火把的光芒如同指引归途的星辰。
然而,最后的这段路,也是最危险的。突厥大军虽然被内部的混乱和粮草大火牵制了部分兵力,但对崇州城的包围并未完全解除。尤其是在北门缺口方向,战斗依旧激烈,大量的突厥部队聚集在那里。
林薇必须绕开主战场,从东门或者南门方向寻找机会。
就在这时,一支约五十人的突厥巡逻队,恰好从侧翼巡弋而至,发现了他们这支狼狈不堪、人数稀少的小队。
“在那里!别让他们跑了!”带队的一名突厥百夫长眼睛一亮,立刻指挥手下呈扇形包围过来。
此时的林薇,体力与内力都已接近油尽灯枯,背上的李元芳更是危在旦夕。仅存的两名“凤影”成员也已是强弩之末,面对五十名生力军,形势岌岌可危。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涌上心头。
难道……拼杀至此,终究还是功亏一篑吗?
不!
林薇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厉色。她轻轻将李元芳放下,让他靠在一块巨石后面,对那两名浑身是伤、却依旧坚定挡在她身前的“凤影”成员说道:“守住他。”
然后,她提起那柄已经砍出无数缺口、沾满凝固血污的长剑,独自一人,迎向了那五十名突厥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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