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洛阳城南的别业早已陷入一片寂静,只有巡夜护卫规律而轻缓的脚步声偶尔划过夜空。书房内,烛火却依旧跳跃着,将林薇伏案的身影投在墙壁上,拉得忽长忽短。
她面前摊开的并非凤影的账目或情报,而是一张空白的宣纸,旁边砚台里的墨已经研好,散发着淡淡的松烟气息。但她久久未曾落笔,只是怔怔地看着跳动的烛火,眼神有些空茫。
李元芳离去已有数日,那场月下对饮带来的短暂平和早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源于对自身处境的清醒认知所带来的压力。“名分”二字,如同无形的枷锁,牢牢套在她的脖颈上,不知何时会骤然收紧。
然而,今夜让她心绪难平的,并非完全是对未来的忧虑,还有一部分……来自于过去。
肖清芳。
那个女人的身影,如同跗骨之蛆,即使已经坠入深渊,尸骨无存,其留下的阴影却并未完全散去。尤其是在她开始整合凤影,真正站在一个首领的角度去思考问题的时候,她越发能体会到肖清芳某些手段的狠辣与……有效。也越发能感受到,那个疯子最后的疯狂与绝望。
烛火“噼啪”一声轻响,爆开一朵灯花。
林薇的思绪,仿佛随着这声轻响,被拉回到了那个崩塌毁灭的总坛深处,拉回到了肖清芳坠入地缝前,那充满怨毒与不甘的最后时刻……
(以下为林薇的回忆/想象视角,以肖清芳的口吻和心理活动呈现)
……
地动山摇,巨石崩落,幽绿的萤石光芒在烟尘中明灭不定,如同幽冥鬼火。寒玉座已然碎裂,象征着权力与野心的图腾被掩埋在废墟之下。曾经肃穆威严的议事大厅,此刻化作了吞噬生命的炼狱。
肖清芳捂着鲜血淋漓的左肩,玄色袍袖被撕裂,露出下面深可见骨的伤口——那是薇月那贱人留下的!她踉跄着,躲避着不断坠落的巨石,原本苍白精致的脸庞因剧痛和极致的愤怒而扭曲,那双凤目中燃烧着歇斯底里的疯狂与不甘。
完了……全完了!
多年的心血,庞大的组织,唾手可得的皇图霸业……一切的一切,都在这一刻,轰然崩塌,被这该死的叛徒,被她亲手养大的毒蛇,彻底摧毁!
“薇月……林薇!!”她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每一个字都浸透着刻骨的仇恨,“你这个贱人!叛徒!我早该杀了你!早该在你第一次露出那不安分的眼神时,就亲手掐死你!”
她回想起第一次见到那个女孩的情景。瘦小,苍白,眼神里带着野兽般的警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属于那个年龄的茫然。是她,肖清芳,将她从肮脏的角落里捡了回来,赋予她“薇月”的名字,赋予她“前朝遗孤”的尊贵身份(虽然是伪造的,但这不重要),给她最好的训练,给她权力和地位!
她本该是一把最锋利的刀,一面最光鲜的旗帜,一个最听话的傀儡!
是什么时候开始失控的?
是她在武学上展现出惊人天赋,却总在某些关键理念上沉默以对的时候?是她在执行任务时,偶尔会流露出对那些无辜者一丝不必要的怜悯的时候?还是她在听闻那些关于“李唐复辟”的狂热言论时,眼底深处那转瞬即逝的讥诮?
她感觉到了!她早就感觉到了这条毒蛇的不可控!所以她才一次次地试探,打压,甚至派她去执行最危险的任务,希望借刀杀人,或者让她彻底屈服!
幽州……崇州……寒光寺……她本以为经历这些,足以磨掉她身上那些不该有的棱角,让她认清现实,乖乖做自己的棋子。
可结果呢?
结果就是这条毒蛇利用每一次机会,暗中积蓄力量,窥探组织的秘密,甚至……和狄仁杰那个老匹夫勾搭上了!
“我给你的还不够多吗?!”肖清芳对着空无一人的废墟发出凄厉的质问,声音在崩塌的轰鸣中显得如此微弱而可笑,“血脉,力量,地位……你还有什么不满足?!为什么?!为什么要背叛我?!”
她想起薇月最后看她的眼神,那不再是伪装出来的敬畏或惶恐,而是彻底的、冰冷的、带着某种她无法理解的……怜悯与决绝?
那种眼神,比仇恨更让她感到刺痛和愤怒!她凭什么怜悯自己?!一个卑贱的、被她拯救、被她赋予一切的叛徒!
“你以为你赢了吗?!”肖清芳癫狂地大笑起来,笑声混合着咳嗽,嘴角溢出鲜血,“你以为毁了蛇灵,杀了我,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自由?别做梦了!林薇!”
“你身上打着‘前朝遗孤’的烙印,这是洗不掉的原罪!武则天不会真正信任你!武三思那些蠢货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鬣狗一样盯着你!朝堂上那些自诩忠义的老顽固也会视你为异类!狄仁杰?呵……他护得住你一时,护得住你一世吗?他自身尚且如履薄冰!”
“你就像一只无根的浮萍,看似挣脱了我的掌控,实则飘荡在更凶险的漩涡里!你会被各方势力撕扯,利用,直到彻底毁灭!你的下场,只会比我更惨!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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