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把老骨头还记着长平那片地呢——四十万条命埋下去的土,抓一把在手里都直烫手心。
可我们大王赵孝成王,他老人家更烫手的是耳朵根儿。
秦国人蔫儿坏,派探子满邯郸城散播谣言,那词儿编得比村口大娘传闲话还顺溜:
“廉颇?怕秦国人怕得都缩进壳啦!龟缩战术永流传!”
更可气的是添油加醋补一句——“赵括那后生可帅!浑身是胆!”
得,我们大王耳朵根子上的小火苗“噌”地就蹿成了燎原大火,烧得他脑门热烘烘地把我给换了下来。
您说这仗打得,憋屈得像被人按着头喝了一大锅隔夜黄连汤!
赵括那小将军,新官上任三把火,外加秦国人“诱敌深入”的**汤灌得他云里雾里。
结果?
轰轰烈烈一头扎进白起设好的那只“大口袋阵”里。
秦国人扎口袋绳那会儿,估计都笑出后槽牙了。
长平那个惨啊,喊杀声和最后那声闷响,赵国从此走路都打飘,国力像被抽了脊梁骨似的软趴下来。
我这口气堵在心口,比咽了秤砣还沉。
秦国人揣着刚到手还滚烫的战绩,可没打算歇手。
长平之战的热乎气儿还没散尽呢,秦王大手一挥,王陵、王龁带着秦军黑压压一片又扑来了,这回明晃晃冲着我们赵国心脏——
邯郸城,来势汹汹,要命似的急。
那会儿我正被撸了军衔,赋闲在家,整日对着院子里那口祖传大铁锅发愣。
当赵孝成王哭丧着脸,几乎是连滚爬爬找到我这被嫌弃的老将府上时,那场景我至今记得真真儿的——
他老人家眼睛肿得跟俩桃核似的,嘴唇哆嗦着挤出救命的话,发福的身子抖得如同深秋最后一片叶子,身上的绫罗绸缎都盖不住那股“焦虑肥”的悲怆感。
“老将军!国……国都要亡了哇!”
赵孝成王的声音带劈叉。
我这口郁结在胸中的浊气,“噗”一声全笑出来了。
“大王现在知道锅是铁打的,饭不是张嘴就能来啊?”
我敲着身边那口厚实得能当盾牌使的大铁锅,“叮当”脆响,声音居然比城外传来的战鼓还清晰,震得房梁上都扑簌簌落下几缕灰。
“瞅见没?锅还在!灶火未冷!”
守城?
邯郸城里能喘气的除了耗子和几片蔫巴菜叶子,就剩下满满的绝望了。
粮食?
仓库里老鼠都快把同类的尾巴当辣条啃了。
精兵?
长平一战早就给那四十万冤魂做了伴。
至于武器,城墙上站岗那位老哥手里攥着的那根秃了毛的戟,怎么看都像根特大号痒痒挠!
敌军压境,箭矢如雨点般砸在城墙上,声势骇人。
我对着城门楼子上那排面黄肌瘦的“赵国将士”(或者说,赵国难民更为贴切),手指猛地戳向城下如黑色潮水般涌动的秦军,嗓门吼得比他们攻城的号角还响:
“瞧见没?秦兵那兜鍪,亮得晃眼!抢过来干嘛?煮饭啊!砸扁了就是个顶好的锅盖!”
我抄起旁边一面破烂不堪、勉强能遮住半张脸的旧藤牌,狠狠往一口倒扣着的破釜上一砸,“Duang”!
瓮声瓮气的一声怪响在死寂的城头上炸开,竟带着一种奇怪的穿透力,暂时盖过了城下的喧嚣。
“盾牌破啦?破锅底给老子顶上去!咱邯郸城别的缺,祖传的破锅烂铁管够!今天就叫他们尝尝啥叫‘铁锅炖秦兵’!”
我啐了口唾沫,“老子的锅,阎王爷来了也得让他崩掉一颗牙!”
全城总动员,“锅碗瓢盆战法”横空出世!
粮仓里扫地的豁口簸箕,被大妈用蛮力掰平了捆上根木棍——嘿!
一面散发着陈年谷物味儿的“簸箕盾”诞生了!
厨房里油渍麻花、底都烧薄了的旧陶罐,脑门儿上给凿俩窟窿眼,麻绳一穿,不伦不类地套在小伙子头上,成了全城统一的“陶罐将军盔”,戴上就一股子隔夜菜汤味儿。
我家那口压箱底的传家宝大铁锅?
光荣上了南城门楼,我亲自把它结结实实捆在一个木桩子上,锅口斜斜对着城外——
咱这就是邯郸城自产的,纯手工打造的“超级大护心镜”!
这锅立在那儿,在惨淡的日头底下幽幽地泛着光,活像一颗沉默而倔强的眼睛,死死盯着城下嚣张的秦军。
王龁那小子不信邪啊,指挥着秦军举着光可鉴人的簇新青铜大盾,喊着号子硬冲。
眼看要啃下这块硬骨头。
“放滚木!”
我大吼。
只见城墙上滚下的不是寻常滚木,而是成捆成捆捆得无比扎实的……破门板!
旧床板!
甚至还有几条瘸腿的破木凳!
秦军的大盾阵被这铺天盖地、形状古怪的木质垃圾砸得东倒西歪,阵脚顿时乱成一锅沸粥。
躲在门板堆后面的赵国大爷们看准时机跳出来,抡起手里劈柴用的斧头、家里剁馅儿的笨重厚背菜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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