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场里陷入了死一般的、令人窒息的寂静,仿佛连时间本身都被冻结了,空气粘稠得如同胶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负罪感。数百道目光,复杂各异,却如同无数盏无形的探照灯,灼热地聚焦在风暴的最中心——那个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粒尘埃的林小满身上。
赵大鹏如同一尊铁塔,沉默而极具压迫感地站在林小满桌前,他高大的身影投下了一片浓重的阴影,将面如死灰、魂不守舍的林小满完全笼罩其中。他一只手揣在作训服的口袋里,紧紧握着那部已经被物理拆散、但似乎零件之间还在进行着微弱而不甘的震动、表达着最后抗议的备用机残骸。另一只手里,则拿着刚从面如土色的吴小胖那里抽来的、写满了基于“隔壁幽香”答案的答题卡,那纸张此刻仿佛也散发着错误和愚蠢的气息。
他的目光在林小满和旁边同样脸色惨白、身体抖如筛糠的吴小胖之间扫了一个来回,那眼神里混合着怒其不争、哀其愚蠢、以及一种深切的疲惫。最终,他重重地、带着一种仿佛承载了助教生涯所有无奈和心酸的意味,深深地叹了口气。那口气叹得悠长而沉重,在落针可闻的考场里清晰可闻,像是一记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就在这时,主监考老师那沉稳而冰冷的脚步声,如同敲响的丧钟,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审判前的沉默。他踱着方步,面容如同石刻般没有任何表情,来到林小满桌前。他的目光如同两把经过绝对零度淬炼的手术刀,冰冷、精准、无情地刮过林小满每一寸裸露的皮肤,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彻底剖析。
整个考场的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心脏提到了嗓子眼,等待着最终的裁决。
主监考老师没有去看赵大鹏手里的那两样“铁证”,也没有提高音量大声斥责,仿佛那样会玷污了这考场的庄严。他只是微微抬起一只手臂,用一根手指,清晰、稳定、不容置疑地指向了教室那扇紧闭的、厚重的金属门外。
然后,他用那经过能量干扰器过滤后、显得更加冰冷、毫无感**彩的声音,平静地、却如同最终审判般宣布:
“这位同学,”他的声音不高,却凭借着某种技巧或者纯粹的气场,清晰地传到了教室的每一个角落,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你的‘音乐创作’…很有想法,表演风格也…相当投入和独特。”
他刻意在这里停顿了一下,让“音乐创作”和“相当投入”这几个词在死寂的空气里显得格外刺耳、荒谬且充满讽刺。底下有几个学生实在没忍住,发出了极其细微的、被强行用手捂住嘴巴压抑住的噗嗤声,肩膀抖得厉害。
“但是,”主监考老师的声音陡然转冷,温度骤降,如同西伯利亚的寒流席卷而来,每一个字都带着冰碴,“考场,是严肃求知的殿堂,不是你个人展示…才艺的舞台。这里需要的是严谨的思维和诚实的态度,而不是哗众取宠的干扰。”
他的手指再次坚定地、毫无回转余地地指向门外。
“请你现在,立刻,离开考场。你的本次《高等数学》考试成绩,按零分计。并等待考务处后续的处理通知。”
轰——!
虽然早有预感,甚至在心里已经预演了无数遍最坏的结果,但当这句冰冷的宣判真的如同铡刀般落下时,林小满还是感觉脑子里像是被投下了一颗炸弹,嗡鸣一片,所有的思维和感觉瞬间被炸得粉碎。血液疯狂地冲上头顶,让他一阵眩晕,又猛地褪去,留下彻骨的冰凉,从脚底板一路冻僵到天灵盖。四肢百骸都失去了知觉,只剩下心脏在空荡荡的胸腔里疯狂而徒劳地撞击。
全场的目光变得更加灼热,充满了各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有极少数的幸灾乐祸,有稍微多一点的同情和怜悯,有巨大的好奇,但更多的,是“卧槽这哥们真敢啊”、“这也行?”的极致震惊,和“幸好不是我”、“引以为戒”的强烈后怕。
社会性死亡。
林小满第一次如此真切、如此深刻地体会到这个词的含义。他感觉自己的脸颊、耳朵、甚至整个头皮都烧得滚烫,仿佛下一秒就要融化、蒸发。他不敢抬头看任何人的眼睛,尤其是赵大鹏的,他害怕从那里面看到失望,看到嘲讽,看到“果然如此”的冷漠。他只能死死地、近乎自虐般地低着头,盯着面前那张只胡乱写了一半、还留着几团清晰汗渍和一处被笔尖戳破的试卷,恨不得用眼神把它烧穿,或者让自己瞬间隐形。
手指因为极度的尴尬、羞愧和一种巨大的虚无感而微微颤抖,几乎握不住笔。他僵硬地、慢吞吞地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每一个动作都迟缓而艰难,像是在播放慢镜头,又像是在进行某种无声的忏悔仪式。笔袋、橡皮、那张如同耻辱柱般的准考证……每拿起一样东西,都感觉有千斤重。他能无比清晰地感觉到所有人的视线都如同实质般黏在他身上,灼烧着他的后背,如同无数根细密的针,扎得他体无完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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