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串单调刺耳、毫无情感可言的旧式电铃声再次尖锐地响起,粗暴地划破307教室里那凝滞、沉重得如同胶质般的空气时,它不再仅仅是宣告下课的普通铃声,而是宛如来自天堂的、无比悦耳的救赎圣音,是打破黑暗的第一缕曙光!
嗡——
几乎是在铃声落下的同一瞬间,讲台上,杨文远教授那如同精密仪器般精准、平稳运行了整整一个半小时的话语,也如同被拔掉了电源般,戛然而止,没有一丝一毫的拖泥带水。他动作流畅地合上那本仿佛蕴含着无尽催眠魔力的厚重教案,发出轻微的“啪”声,那姿态仿佛只是按下了某个学术念经的暂停键,而非一堂课的真正结束。他推了推鼻梁上那副厚重的眼镜,镜片反射着冰冷的光,用那毫无起伏、听不出任何情绪的语调布置了任务:“今天就到这里。课后预习第三章,杨氏能量衰减模型及其在非理想环境下的修正。”
说完,他拿起那个磨得发亮的保温杯和厚重的教案袋,迈着一如他来时那般不紧不慢、每一步都像用卡尺量过的、刻度精准的步伐,悄无声息地踱出了教室门,自始至终,他的目光都没有在台下那一片“横尸遍野”的景象上停留哪怕一秒,仿佛那只是教室里再正常不过的装饰物。
教室里,陷入了一种奇异的、真空般的寂静。
持续了整整一个半小时的、无孔不入的催眠魔音突然消失,留下的是一种耳鸣般的空洞感和极度不真实的宁静。学生们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的提线木偶,僵硬地、茫然地保持着各种千奇百怪的姿势,一时间竟无法从那种被深度催眠的状态中完全挣脱。
几秒钟后,不知从哪个角落响起了第一声悠长的、带着劫后余生般哭腔的呼气声,打破了死寂。
这声音如同按下了全体复活开关。
“唔……我……我还活着吗?我的舌头……好像尝到了黎曼ζ函数的味道……”吴小胖艰难地、发出黏糊糊的声音,把几乎和笔记本粘在一起的脸从沾满口水的纸面上撕下来,胖乎乎的脸上还印着一道清晰的、带着口水痕的积分符号“∫”,眼神茫然如同刚被从深海里打捞上岸的溺水者,灵魂似乎还在某个由公式构成的异次元漂泊。
“我的脑子……我的脑子好像被格式化了……用最底层的机器语言……覆盖了所有游戏和电影……”陈眼镜双目无神地喃喃自语,他颤抖着打开课本,看到那页空白处,那两个试图说相声自救的墨水小人已经彻底瘫成了两滩不可名状的墨迹,旁边还自带漫画式的气泡框,写着:“ZZZ…顶不住…真的顶不住…敌军火力太猛…”
李大姐头终于松开了那支几乎要被她捏变形的、仿佛经历了浴血奋战的中性笔,低头看着笔记本上那力透纸背、笔画狰狞、甚至戳穿了好几个洞的“课堂笔记”,表情复杂得像是在哀悼自己阵亡的、最后一点名为“清醒”的脑细胞,又像是在审视一件失败的暴力艺术品。
林月微缓缓地、极其缓慢地眨了眨长时间保持放空而干涩的眼睛,那空洞的眼神慢慢重新聚焦,仿佛漂泊在宇宙深处的灵魂终于收到了返航指令,历经艰险重新入驻这具几乎僵化的身体。她轻轻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林小满则是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一样,直接瘫倒在了坚硬的木质椅背上,仰头望着天花板上那几根老旧的、发出轻微嗡嗡声的日光灯管,感觉自己的大脑像一团被反复揉搓、拧干后又晾晒了八十年的海绵,又皱又空,轻轻一碰就能掉下粉末来。
“这哪是上课……这分明是持续一个半小时的、针对意志力的精神酷刑……”他虚弱地吐槽,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教室里瞬间哀鸿遍野,呻吟声、叹息声、活动僵硬关节发出的咔哒声、以及书本无力合上的声音此起彼伏。每个人都像是刚从一场艰苦卓绝、耗尽所有心神的噩梦中挣扎醒来,身心俱疲,怀疑人生。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几乎能凝成水滴的倦怠、绝望和“我是谁我在哪我为什么要来这里”的哲学气息。这就是他们期盼已久的、能教会他们控制那该死异能的课程?如果往后每一天都要先经历这样一场“学术静电场”的洗礼,这学还能上吗?退学手续去哪里办?
就在这片低迷、绝望、几乎要将所有人最后一丝心气都彻底淹没的悲观气氛中,教室门突然“哐当”一声,被人用略带粗暴的方式大大咧咧地推开了,撞在墙上发出不小的声响。
一个熟悉的身影懒洋洋地倚在门框上,逆着走廊的光,勾勒出挺拔的身形。他嘴里似乎还随意地叼着根没点燃的烟(校规明确禁止室内吸烟),脸上挂着那副众人早已熟悉的、有点痞里痞气又带着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容。
是赵大鹏老师。
“哟嗬,这什么情况?集体阵亡了?”他挑眉,锐利的目光扫视了一圈教室里东倒西歪、魂不守舍的“残兵败将”,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调侃和一丝果然如此的笑意,“看来都被杨老的‘学术静电场’彻底洗礼过了?看这一个个魂飞魄散、元神出窍的样儿,啧啧,不愧是老杨,功力不减当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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