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幕式结束后的人流如同终于开闸的洪水,汹涌地、嘈杂地涌向礼堂各个出口,蓝白色与红白色的校服交织成一片移动的、喧闹的背景。然而,在这股奔腾的洪流中,特殊关注班的学生们却像是逆流而上的、疲惫不堪的鱼群,步履沉重地、沉默地向着事先约定好的集合点——礼堂侧后方一个相对僻静、灯光昏暗的临时休息区——艰难地汇合。
每个人的脚步都像是灌了铅,脸上的表情更是远不如他们刚才在座位上努力维持的那般“平静”和“专注”,所有的伪装和紧绷在离开人群视线后瞬间垮塌,只剩下真实的疲惫、后怕和沮丧。
吴小胖一边慢吞吞地挪着步子,一边还在无意识地用舌头舔着牙齿缝隙,试图清除那股混合了劣质能量棒甜腻味和塑料包装碎屑的诡异味道,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后怕和一丝“我差点就吃到巧克力了”的委屈。
陈眼镜脸色惨白得如同刚从冷冻库捞出来,厚厚的眼镜片后的眼睛躲躲闪闪,几乎不敢看任何人,怀里如同抱着救命稻草般死死箍着那本罪魁祸首的《冷情王爷的替嫁娇妃:带球跑之倾城绝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仿佛那不是一本书,而是一颗已经进入倒计时、随时会将他炸得粉身碎骨的炸弹。
那个不小心释放了精准微风的男生,则全程低着头,恨不得把脸埋进衣领里,双手死死插在口袋中,躲避着一切可能的视线接触,仿佛这样就能让自己从物理到社交层面彻底隐身。
林小满揉着自己那因为长时间维持假笑而几乎痉挛、发僵的脸颊肌肉,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刚才那惊险万分、全靠本能反应的“塞能量棒”操作和之后那番漏洞百出、侮辱智商的辩解,感觉自己的社交能量槽和尴尬承受值已经彻底透支见底,只想立刻昏睡过去逃避现实。
就连一向以冷静理性着称的孙小倩,秀气的眉头也微微蹙着,手中的电子笔在平板电脑屏幕上无意识地、杂乱地划拉着毫无意义的线条,似乎正在进行着某种关于“意外事件发生概率与暴露风险关联度”的复杂且悲观的重新计算。
整个队伍的气氛低迷而压抑,如同送葬的队伍,与周围喧闹欢腾的离场人潮形成了鲜明而可悲的对比。
当他们终于拖着沉重的步伐到达指定的僻静休息区时,赵大鹏已经如同一尊冰冷的门神,等在那里了。他背对着他们,面朝冰冷的、贴着瓷砖的墙壁,双手叉腰,肩膀随着深呼吸而微微起伏,似乎在用尽全身力气平复着那即将喷薄而出的、足以焚烧一切的怒火和极度压抑的烦躁。
光是看到这个紧绷的、仿佛下一秒就要爆炸的背影,所有学生就都能感受到那股几乎要实质化的、濒临爆发的低气压,一个个自觉地、悄无声息地在他身后站成一排,如同等待最终审判的囚徒,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耷拉着脑袋,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良久,久到空气都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冰块,赵大鹏才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转过身。
他的脸色黑得堪比被浓烟熏过的锅底,眼神像是两把刚刚淬过冰、锋利无比的刀子,缓缓地、极具压迫感地从每一个学生的脸上刮过。那目光所及之处,学生们无不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心脏狂跳,恨不得立刻把脑袋缩进胸腔里,彻底消失。
他的目光首先在吴小胖嘴角还没擦干净的、可疑的能量棒碎屑上冰冷地停顿了一秒,然后在陈眼镜怀里那本粉得刺眼、仿佛散发着不祥气息的书上停留了令人窒息的两秒,接着又在那位低头努力装鸵鸟的“人形空调”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了林小满那依旧带着点惊魂未定、眼神闪烁的小脸上。
整个休息区的空气仿佛被彻底抽空,远处礼堂传来的模糊喧闹声像是从另一个遥远的、与他们无关的世界传来。
“都…”赵大鹏终于开口了,声音低沉沙哑得可怕,几乎是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极其艰难地挤出来的,带着一种极度压抑后强行维持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却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心悸,“…感…觉…到…了…吧?”
没有人敢回答。死一般的寂静。但每个人微微颤抖的身体、难看到极点的脸色和几乎要溢出来的恐慌,已经是最清晰不过的答案。
他们当然感觉到了。怎么可能感觉不到?
那些东区学生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时,状似无意实则探究地投来的、带着明显困惑和好奇的目光; 那些虽然压低声音却依旧如同针尖般刺入他们高度敏感听觉中的议论碎片; 那些在他们敏感地看过去时又迅速移开、假装无事发生、实则更加可疑的眼神…
每一个细微的反应,每一道掠过的视线,都像一根根烧红的细针,精准地扎在他们早已高度紧张的神经上。他们耗费巨大心力、按照《守则》精心维持的“平凡”面具,在那一道道或明或暗的目光审视下,仿佛变得透明而脆弱,摇摇欲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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